關于星星的正確打開方式

李桂玲

（湖北省襄陽市襄城區高廟小學, 湖北 襄陽441000）

跟當下的孩子們談星星，我不知道是不是一個合宜的話題。星星一直都在，卻似乎離著我們是越來越遠了。

孩子們顯然是喜歡星星的，在他們寫的作文、童話、詩歌里頭，星星是會常常出現的，但也大都是伴著一些耳熟的套話，空話，幾乎沒有發自眼睛里、生命里的東西存在。

很少有孩子認真地看過星星，認識一些常見的星座，更不用提有那么一點點生命的感悟。

在我問過的孩子當中，還沒有人親眼看見過流星，還別說流星雨了，也沒有人知道銀河看上去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們都知道關于流星的說法，牛郎織女的傳說，對著流星許愿的那些講究，只是幾乎沒有跟頭頂上永恒存在的真實星空發生過關聯。

這當然跟中國城市化進程相關，跟都市光污染相關，跟林林總總的電子產品的誘惑相關，跟孩子們沉重的學業負擔和升學壓力相關，跟越來越多的眼鏡和越來越弱的兒童視力有關，當然，也跟老師家長們的期待和引導相關。

閉了眼，我仍然記得小時候的星空。晚歸時使勁敲著老屋的厚板門，聽到里面大人的應和，安靜地等著的時候，轉眼看見瓦屋的飛檐一角，挑著一顆明亮的大星。那么低，比院角上的棗樹還低。冷冷地，照著你。或者，鄉村電影散場后，困意沉沉，睡眼惺忪，起身時觀者散盡，眼前只剩下一塊方方白白的銀幕，兩棵欹斜的老樹，以及更高更遠處的一彎殘月，幾顆星眸。方才銀幕上遙遠的繁華種種竟沒有留下一絲痕跡，唯星空無語，那一瞬間的發自心底的蒼涼無以言說。

那時候夏夜的鄉場上，老人當然會指著月亮里的陰影，講述那棵古老的桂花樹，看著看著，似乎真有風吹葉響，桂花隱隱飄香。那時候的銀河，是真切可見的，那么清淺的彎彎的一道。那銀河兩岸的牛女二星，想像里永是伴著衣袂裙裾的飛揚，伴著小兒的驚呼，伴著深情的凝望。七夕的晚上，我們還要張皇地相約，躲到葡萄架下，未果，又躲到村外菜園里的茄子秧里頭，偷聽牛郎織女的低語。星空愈加璀璨，百蟲齊鳴，萬籟有聲，幾乎要淹沒了牛郎織女的私語，這也真是沒辦法的事情。夜是那么的寧靜，只聽得到幾聲鳥鳴。無月，無風，但就是在這樣的夜里，寒星仍在天空閃耀。黑暗和神秘籠罩著大地，只有天邊的寒星在不知疲倦的記錄著逝去的分分秒秒。不管有沒有人在意，不管有沒有人欣賞，它總是這樣不厭其煩的散發著光芒。

讀高中時候，剛剛從大學畢業的地理老師，安排過在教學樓頂教認星星的課程，學校在郊外的一座小山上，看星星也很方便。那新華書店里賣一種認星的小工具，紙質的，中間有軸，兩三層紙板，有星圖，也有月份和具體時刻的標識，對正星空的方向，輕輕轉動月份和時間的標識，就能一一念出星座的名目了。

女兒十歲那年夏天回老家，在外婆家吃完晚飯，坐著閑聊。我拉她出來院子里，檐下亮著昏黃的電燈光，白楊樹的葉子在風里嘩嘩地響。我們走出院子，站到前邊更空闊一些的空場上，看天。還嫌那盞燈有些干擾，我叫女兒進去關了院里的燈再出來。她過去關了燈，走出小院門，抬頭的時候，正有一顆流星，明明白白地從天際劃過。再沒有比這個更巧的事情了，女兒興奮得大叫：“我第一次看到流星呢！”她既覺得幸運，同時又有點小遺憾——因為沒來得及許愿。

她上初中的時候，有幾次流星雨，有時是她提醒我，有時是我提醒她，記得要看。下晚自習后，她也約著宿舍的女孩子一起守著看。我就躺在椅子上看天。夜幕降臨，星星慢慢地爬上了深藍的夜幕，月亮也把它那秀美的身軀掛在天空。小星星眨著頑皮的眼睛出現了，天空中只有幾絲云在慢慢地移動，客觀存在就像絲帶一樣把小星星遮得時隱時現，看上去好像和人在捉迷藏呢!滿天的小星斗，盡著自己的力量，把點點滴滴的亮光融會在一起。夢一般地灑到人間。看著滿天繁星，漸漸的，我的眼睛模糊了，我好像看見了無數只螢火蟲在我的周圍飛舞。我望著那些可愛的星星，仿佛看見它對我眨眼晴、對我說著悄悄話呢! 第二天，女兒打電話跟我聊這個，說她們都等到了，也是平生頭一回看流星雨。還說，她跟好幾個同學，為了能看得更清楚一點兒，是把兩副眼鏡迭起來，透過雙重鏡片，來看天，聽著時，又覺得心里說不出來的滋味。

也試著帶學生觀察星空。布置班上的孩子們每晚天黑時觀察月相，并在黑板頂上專門設了一個橫格，寫上這個農歷月的日期，讓看到當日月相的孩子把月相畫到相應的日期下邊——這樣一個月看完，綜合起來再看月相，就比較容易理解大致的月相變化規律了。那段時間，我們都會在天黑時習慣性地看天。碰巧那次天擦黑時，金星和木星，正與下方的月芽（農歷初四），形成一個完美的笑臉。從我們班，到隔壁班，競相爭睹，天上跟地下，一張張笑臉。而這個天文事件也成為次日報紙上的一則醒目新聞。

每每寒假將近，我會有意識地成天念叨這樣的諺語，“三星正南，就要過年”。晚八點左右，獵戶座中間形如短劍的三顆亮星正在接近正南的方向。把天象變化跟萬眾期待的新年結合起來，讓那份期待里又多了層隱秘又莊重的含義。我希望就在今年，能跟女兒一起，在鞭炮四起萬眾歡騰的時候，能穿過熱鬧的街衢，找一處清凈之地，一睹這美麗的“新年花環”，感受來自造物的莫大恩惠。

關于星星的正確打開方式，不一而足。但是總得有人去做。就像詩里說的，“總得有人去擦亮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