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震亞
康熙二十一年早春,納蘭性德隨御駕去往山海關外的盛京(沈陽),途中寫下了《長相思》,這首邊塞軍旅途中思鄉寄情的佳作。其最可貴之處就在于纏綿而不頹廢,柔情中露出男兒鎮守邊塞的慷慨報國之志。
“山一程,水一程”,仿佛是親人送了一程又一程,山上水邊都有親人送別的身影,寄托的是親人送行的依依惜別情。“身向榆關(這里借指山海關)那畔行”是使命在身,行色匆匆,激蕩的是蕭蕭豪邁之情。“夜深千帳燈”則是他們一行人馬夜晚宿營,眾多帳篷的燈光在漆黑夜幕的反襯下的壯觀場景。這情感的三級跳,既反映出詞人對故鄉的深深依戀,也反映出他渴望建功立業的雄心壯志。
“夜深千帳燈”,既是上闕感情醞釀的高潮,也是上、下闕之間的自然轉換。夜深人靜是想家的時候,更何況“風一更,雪一更”——風雪交加夜。一家人在一起什么都不怕,可遠在塞外宿營,心情就大不相同了。路途遙遠,衷腸難訴,輾轉反側,臥不成眠。“聒碎鄉心夢不成”的慧心妙語可謂是水到渠成。
“山一程,水一程”與“風一更,雪一更”兩相映照,暗示出詞人對風雨兼程人生路的深深體驗。愈是路途遙遠、風雪交加,就愈需要親人關愛之情的鼓舞。而“身”與心相對,身向榆關,而心卻在關內,在故園。“夜深千帳燈”,看起來意境開闊,實際上卻是詞人的情深心苦之寫照:白日統千軍萬馬行走天涯,跋山涉水,為何夜深時仍然燈火通明,難以入夢?乃思鄉失眠所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