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鵝多多

郭述軍

一

企鵝多多已經長大了，他和別的企鵝沒有什么區別。頭和背部都是黑色的，胸前像南極的冰雪一樣潔白，嘴也尖尖的，像一位穿著燕尾服的紳士。但多多從小就有些膽小，喜歡擠在大家中間，他認為那樣更溫暖，更安全。企鵝喜歡群棲，一群有幾百只，幾千只，上萬只，最多者甚至達10～20多萬只。而多多生活的群體卻只有幾十只，他們棲息在南極大陸的冰架上。這是一個小小的群體，說不定什么時候，危險就會突然降臨。

南極的天空比大海還要蔚藍，然而，在這片蔚藍的天空中，卻隱藏著令企鵝們恐懼的敵人，那就是兇猛的賊鷗。

多多夾在伙伴們中間，似睡非睡的樣子，他們剛剛從大海里爬上來。在大海里，他們絕對稱得上是游泳的高手，時速為20～30公里，比萬噸巨輪的速度還要快，甚至可以超過速度最快的捕鯨船。他們要追逐那些味道鮮美的鱗蝦，吃飽了玩夠了才到岸上休息。不過，在休息的時候，他們時刻不能放松警惕。

二

多多時不時望一眼天空，希望今天看不見任何一只賊鷗的影子。可是，他這個美麗的夢想很快就被打破了。湛藍的天空中，幾個黑色的影子鉆入他的眼睛。“賊鷗！賊鷗！”他驚恐地大叫，向他的伙伴們發出警報。當然，從他嘴里發出來的聲音只能是尖利而恐懼的“啊嗚！啊嗚！”聲。

伙伴們都睜大了眼睛，從懨懨欲睡中驚醒過來。他們都望著天空，此時，那幾個黑色的影子已經變成了俯沖下來的大鳥。面對已經要沖到頭頂的賊鷗，企鵝們唯一的抵抗辦法是集體大叫。于是，在這片冰雪覆蓋的南極一角，響起了清脆而又凄厲的叫聲，“啊嗚！啊嗚！”多多知道，大家是想通過叫聲把賊鷗嚇跑。如果是上萬只企鵝的鳴叫，那氣勢也許令賊鷗望而卻步，然后倉皇逃掉。可僅僅幾十只企鵝，他們的叫聲也許還不足以驚嚇到兇惡的賊鷗，他們毫不畏懼地俯沖下來。

在這個關鍵時刻，不知道是哪只企鵝喊了一聲：“啊嗚！”伙伴們聽明白了，那是讓大家趕快逃命。于是，大家各自朝大海跑去，一個個都趔趔趄趄的，但他們知道，只有跳進大海才是逃脫的唯一辦法。

多多也同樣顯得笨拙，在一個斜坡處，他干脆匍匐下去，那樣可以在冰雪上快速滑行。很快，眼前出現了一個七八米高的峭壁，峭壁下就是蔚藍的海水。平時，他需要沿著峭壁滑下去，可現在，他已經來不及那樣了，因為有一只賊鷗已經撲到了他的頭頂上。多多來不及多想，縱身跳了下去，“撲通”一聲，濺起一團水花，向海底游去。幾只賊鷗沒有得手，在水面上盤旋著，然后飛走了。

逃過了賊鷗的捕殺，多多和他的伙伴們松了口氣，逐漸向一起靠攏。只有團結在一起，他們才能有抵抗捕殺者的力量。

多多也靠近了大家，在刺骨的海水中，他那顆跳得劇烈的心慢慢平靜下來。可沒多久，又一只企鵝突然發出了警報，隨著“啊嗚”的尖叫，企鵝們再一次開始逃竄。發生了什么事情？多多愣了一下，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看見一頭巨大的海豹了。

三

多多扭頭而逃。他知道，慢一點的話，就會喪命于海豹之口。可以說海豹是來自大海的最大的天敵，沒有哪只企鵝不畏懼這種龐然大物。

海豹在多多后面緊緊追趕。多多拼命游著，速度已經達到了極限。“砰”一下，他一頭撞到一塊巨大的浮冰，頓時覺得天旋地轉。海豹乘機撲上來，張開大嘴想把這只有些發蒙的企鵝吞下去。多多忍著頭部的疼痛，拼盡最后的力氣向上躍起。海豹的牙齒已經咬到了企鵝的腳蹼，在多多拼死一躍下，他的腳蹼完全撕裂了。幸運的是，他從海豹的嘴下逃脫出去，然后重重地摔落在浮冰上，失去了知覺。

四

浮冰托著這只企鵝，緩緩地向北方移動。一個小時后，多多漸漸有了知覺，但他一點也動不了。一條漁船正好經過這塊浮冰，有人發現了上面的企鵝。“看，那是只企鵝，好像還活著。”

“小心點靠過去，我把他撿來看看。”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把一塊木板搭在浮冰上，小心走上來，把多多捧起來，“他受傷了，而且傷得不輕。”

多多顯得很順從，他沒有力氣掙扎，任那個老人把他放在任何一個地方，當然，他覺得很舒服，因為他被安置在了一個很大的木頭箱子內。而且，每天都有新鮮的鱗蝦送到他嘴邊。

隨著海浪顛簸了若干天后，老人把多多抱下了漁船。直到這個時候，多多才真正看清楚了這個老人的樣子，滿臉滄桑。他對著老人“啊嗚”地叫，那是他對老人的感謝。現在，他的身體已經好多了，沒有了撕心的傷痛。

老人把多多抱回自己的家。“好了，你可以自由活動了，這里很安全。”老人把多多放在院子里。

多多“啊嗚啊嗚”地叫著，開始一扭一扭地熟悉這個新的環境。老人的家里肯定是沒有鱗蝦的，他把一些剩飯放在多多面前，“吃吧。”

多多很不習慣，但因為饑餓，他還是啄了幾口。接下來的日子，他慢慢習慣了老人的一切，包括老人身上的氣味，以及老人撒給他的米粒。

五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多多喜歡上了這里的一切時，他又被老人帶上了漁船，還是放進一個木頭箱子里。“好了，你可以回家了。”老人看著他，有些不舍，“這些天，我很快樂。”

漁船行駛了很久，終于接近了白雪皚皚的南極洲。老人抱起多多，輕輕吻一下他的腦門，然后把他放進了大海。“去吧，去找你的伙伴。”

多多興奮極了，南極是他最心愛的家呀！他已經聽到了伙伴們的呼叫聲。可是，他沒有立即向那里游去，而是浮在水面，看著那個蒼老的面孔。慢慢地，漁船調轉了方向，向北返航了。

“啊嗚，啊嗚！”多多忽然大叫起來，奮力追趕那條漁船。沒有誰能明白他此刻的心情。

站在甲板上的老人，在海風中微笑了，向著在海浪中涌動的多多揮揮手，說：“回去吧，我會想你的。”

多多不忍心再看一眼老人和漁船，緩緩地潛入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