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妍言
《超時空同居》講述了相隔19 年的谷小焦與陸鳴因時空交錯而同居并日久生情的故事。來自時空重疊的危機讓兩個人選擇互相成全,由此改變了命運。影片敘事主要建立在新穎的世界觀上,由此生發的人物設計別具一格。
影片中,男女主人公的相識相知全部建立在其獨特世界觀的基礎上——1999 年和2018 年的時空錯位,導致兩人的住所被拼接到了一起。其中,世界觀設定除吸引觀眾興趣以外,最重要的作用是塑造更豐滿的人物,從而推進男女主人公的愛情發展。
一個人所有的經歷造就了現在的自己。在設計人物時,編劇不僅要塑造當下的人物,還需要設計人物前史來建立更完善的人設。在影視作品中,人物前史有時也承擔了劇作功能,此時通常使用閃回的方法來呈現。在本片中,兩個時空交錯可以更加直觀地交代人物前史,影片在敘事時直接進入另一個時空來展現人物經歷,比起閃回而言更有沉浸感,人物形象也更加立體豐滿。
影片伊始以交叉剪輯的手法展現了谷小焦和陸鳴兩人相親、事業失敗的經歷,并以較為負面的“拜金女”的形象來塑造谷小焦:相親對象必須先買房,才能結婚。當時空跳轉到1999 年,谷小焦來到那棟別墅,看到幼時的自己與父親溫馨的生活場景時,觀眾才得知那棟房子本來就是她的家。而世界觀的設定限制了外來者破壞時空原有的運行軌跡,谷小焦與心心念念的父親近在咫尺卻不能相認,令人揪心。比起閃回的手法,時空交錯更加直觀地交代了谷小焦的人物前史,解釋了她如此向往金錢的原因。尤其當谷小焦以旁觀者的視角來觀察自己曾經的生活時,觀眾立刻理解了人物處境,并對她施以同情心,谷小焦相親時提出的匪夷所思的條件也變得名正言順。
陸鳴和谷小焦雖然身處于不同的時空,但兩人有著同樣的社會地位和夢想——他們都是在都市夾縫中生存的小人物,并且渴望變得有錢。當時空碰撞產生的矛盾聚焦在兩個人物身上,他們可以看到兩個時空中自己和心愛的人的狀況,便形成一個怪圈——陸鳴只能在愛情和事業中二選一,選擇愛情保全谷小焦的父親,就成為不了陸石屹,選擇成為陸石屹,就要親手“殺”死她的父親;谷小焦只能在現實和愛情中二選一,選擇現實與陸石屹在一起,就背叛了愛情,選擇愛情與陸鳴在一起,他就成功不了。兩個主人公面臨著關乎今后命運的重要抉擇,無論選擇哪個都合乎情理,具有極強的戲劇性和沖擊力,并留出向深層次挖掘人性的空間。
影片的價值觀導向是正能量的,在極端情境下的選擇最能代表人物的真實內心,編劇把兩個主人公逼到了絕境,在兩難的局面上極化了人物的矛盾,逼迫人物做出選擇時。明明選擇“惡”就百分百成功的情況下,陸鳴還是選擇了“善”的一面;明明選擇陸石屹就能過上幸福生活,谷小焦還是退縮了。他們面對著能看到光明未來的另一條道路,還是選擇了真愛與善良,也體現了影片的內核。
在影片中,陸鳴和谷小焦屬于典型的歡喜冤家型情侶。片中兩人的交集先從小空間的打通(兩人居住的出租屋)開始,再延伸到大空間(兩人生活的大時代背景)的打通。在故事開端兩人因時空交錯的意外而發生聯系,被迫和陌生人共享私人空間,因此兩人最初并不喜歡對方,經常拌嘴,產生了許多矛盾。因為他們對彼此時空的生活狀態并不熟悉,編劇還利用時空差異制造很多笑料和看點,展現了人物性格,具有吸引力。
影片不再遵循傳統愛情電影中單一的男女主人公人設搭配反差模式,而是依據不同時空中男女主人公不同的生活狀態,衍生出了幾種反差模式的變體。由于時空的錯亂與重合,男女主人公分別在1999 年和2018 年處于兩種不同的生活狀態,得出了三種反差模式:灰小子+白雪公主(1999 年的陸鳴和1999 年的谷小焦)、白馬王子+白雪公主(2018年的陸石屹和1999 年的谷小焦)、白馬王子+灰姑娘(2018 年的陸石屹和2018 年的谷小焦)。
十九年的時間導致兩人的境遇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轉變,陸鳴白手起家、屌絲逆襲,谷小焦從公主摔成灰姑娘,可謂是“大起大落”。灰小子+灰姑娘的敘事線是本片的主線,兩個人在彼此最落魄時相識,因同居產生了愛情。灰小子+白雪公主的敘事線圍繞著是否救谷小焦的爸爸展開,直面陸鳴內心深層的人性弱點。白馬王子+灰姑娘的敘事線圍繞著谷小焦對陸石屹與陸鳴的猶豫展開,愛情和金錢間的抉擇具有普適性,在塑造人物的同時也具有社會意義。男女主人公多樣化的反差模式有極強的可塑造性,每條敘事線中都探討了不同的話題,拓寬了影片深度。三種反差模式投射于當今社會中,更易引起各社會階層觀眾的共鳴,具有延展性。
在愛情電影中,編劇常常會設計一個或多個“第三者”的角色闖入男女主的愛情,以破壞愛情中二元對立的平衡,達到設置阻力、推動劇情發展的目的。影片中世界觀的存在是具有兩面性的:對于男女主人公的感情發展,世界觀起到了既推動又阻礙的作用。從最開始,交錯的時空就在無形之中為男女主人公的感情設下了阻礙:1999 年的陸鳴和2018 年的谷小焦身處于兩個不同的時空,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要想在一起,兩人必須同在1999 年或者2018 年。1999 年的谷小焦才12 歲,因此可行的方法只有后者。
于是,來自2018 年的陸石屹擔任了“第三者”的角色,為兩人的情感增添了阻礙。陸石屹要保證陸鳴成長為現在的陸石屹,否則自己會消失。而谷小焦的出現對陸鳴原本的發展軌跡產生了影響,所以他必須要阻止。因此,和谷小焦處于同一時空的陸石屹向她求愛,試圖插足于兩人的感情中。
在理性層面上,陸石屹的條件優渥,是谷小焦之前夢寐以求的“白馬王子”,并把小時候住的房子買下來送給她。在感性層面上,陸石屹就是陸鳴本人,他擁有陸鳴的外貌、陸鳴的記憶,唯一不同的是十九年時間帶來的鴻溝。無論是理性還是感性,谷小焦選擇陸石屹都相當合情合理。因此,時空交錯在推進感情發展的同時,其造成的蝴蝶效應(陸石屹插入)也阻礙了感情的順利發展,起到了跌宕起伏的效果。
影片基于第三者的設計具有創新性,因為第三者陸石屹就是陸鳴本人,只不過兩個“陸鳴”之間跨越了19 年的時間。當兩個“陸鳴”相遇,就發生了“我”在阻攔我的愛情這種構思極其巧妙的橋段。而且,陸石屹還具有陸鳴和谷小焦相處時的記憶,理論上他和陸鳴是同一個人,因此谷小焦在抉擇的過程中也更具看點。
創作團隊沒有理清由時空交錯造成的蝴蝶效應,影片在“第三者”的塑造上也存在邏輯不夠完善的問題。在陸鳴決定救下谷小焦的父親后,面臨著自己即將消失的危機,陸石屹采取的措施是開車逃跑。逃避的舉動往往是一個軟弱無能的人而非精明的企業家的行為,陸石屹身為身價上億的商業大亨,是有著極強判斷力和獨立思考能力的,卻做出一個極其不符合人物身份的選擇。最終,陸石屹在逃跑的過程中消失,結局潦草。要解決此問題,影片應該增加陸石屹的反抗行為,并在前文有所鋪墊,比如陸石屹想辦法與陸鳴對話而不是只警告谷小焦。
影片中隨著時間的發展,陸石屹腦海中關于谷小焦的記憶越來越多,即陸鳴遇到谷小焦后產生的記憶能直接作用到19 年后的陸石屹身上。因此,兩個時空并不是平行不相干的,而是有因果作用的。所以,陸鳴在選擇拯救谷小焦父親后,在19 年后的時空里,陸石屹應該轉變為按照陸鳴新的選擇路徑成長的“陸石屹”,而不是直接憑空消失。如果影片能處理好這條線索會更加合理。
總而言之,《超時空同居》是一部較為成功的愛情商業片。雖然有一定不足,但是作為一部都市愛情喜劇電影,本片把屢見不鮮的時空穿越題材“玩”出了花樣,充分利用了世界觀設定延伸出來的想象空間,在套路中尋找“反套路”,在人物設計上達到了新突破,在探討愛情的同時,深入展現了人性中的真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