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 冶,蔣檸澤
從符號學的角度分析紀錄片,可以將紀錄片系統化,進而了解各個符號之間的整體聯系,得出紀錄片所要呈現給觀眾的內涵。
美國的心理學家和社會學家喬治·赫伯特·米德開創了“符號互動論”的學術基礎,其學生布魯默在他的思想基礎上,對這一理論做了進一步闡述,其中提到:“符號的意義是人們通過和其他人之間的社會互動獲得的。”人是具有象征行為活動的社會動物,人與人之間通過傳遞象征符和意義而相互作用和相互影響,這種活動是積極的,具有創造力的。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象征性互動在紀錄片中的體現則是符號創作者(導演及人物)、紀錄片中的符號(場景、配樂、配音等)及符號的接收者(受眾)之前的互動關系。符號的接收者,作為互動意義的參與者與符號創作者之間并不存在直接的互動,他們也不了解創作者的創作意圖和創作過程,只能通過紀錄片中呈現的符號進行解讀,這一過程也被稱為“解碼”。在解讀的過程中,接收者往往帶有自己強烈的主觀認知和個人色彩,甚至會出現過度解讀或者歪曲的現象。這個時候,就需要創作者在“編碼”的過程中能夠凝聚接收者的“最大公約數”,運用大家能夠達成共識的象征性符號創造出共同的話語空間,實現互動關系。
《人間世》第二季深入到醫患之間,客觀呈現現代醫學的“可為”和“不可為”,展現醫患雙方對醫療行為的不同理解,而通過對患者與患者家屬態度轉變的記錄,從側面上塑造了醫生形象。
和之前的許多醫療類的紀錄片不一樣,本片并沒有一味地去展現醫生在面對疾病時的無所不能,也沒有刻意地去回避那些失敗的醫學案例。不避諱手術的失敗,客觀地揭示出醫生的無能為力,向觀眾展示醫生的無奈和醫學的邊界,并以此來談醫生和患者之間的關系該如何構建。例如,在第四集《命運交響曲》中,展現了一位有過失敗經歷的X 醫生。雖然在醫學操作上并沒有過錯,但是X 醫生的病人還是沒能撐過去。情感上的內疚和無奈,讓他感到十分痛苦。失敗手術經歷的故事化細節展示,將醫生和患者的無奈放大,最終讓每一個觀眾通過這一事例來審視當下醫患之間的關系。
此外,本片展示出了培養一位醫生的不易之處。例如,在第九集《浪潮》中,主創團隊選取了兩位醫生。一位是剛從醫學院畢業的年輕醫生,一位是具備豐富經驗的科室主任,紀錄片同時記錄了兩代醫生的成長。兩者的故事交替敘述,旨在告訴觀眾“小”醫生要想變成主任,需要經歷很多考驗;主任經過了考驗,有了經驗和地位,卻依然需要小心謹慎。年輕醫生第一次做穿刺引流的時候,并沒有成功,但是患者卻表示理解;科室主任在片中坦言,讓自己從“小”醫生成長到科室主任,最應該感謝的就是患者。這一表述方式,旨在說明醫生與患者之間能夠互相成就,能夠站在同一戰線去面對疾病。
畫面語言作為紀錄片的主體性語言,包括構圖、角度、景別、色彩等。通過這些語言類型,記錄人物的喜怒哀樂,展示人物的性格,較為完整清晰地展現生活場景,從而達到深化紀錄片主題的目的。對于紀錄片而言,最重要的是抓到既能凸顯主題,又具有沖擊力的畫面。
《人間世》第二季的創作團隊堅守紀錄片的原則和宗旨,不刻意選取具有戲劇性沖突的鏡頭,于平靜中見波瀾,于平凡中見深刻,在對比中形成反差感。例如,在第一集《煙花》中拍攝的是幾個患有骨腫瘤孩子的家庭。有一位9 歲的姑娘叫劉子涵,聽到病房里的哭聲,她總是第一個跑去安慰,摸著自己的小光頭對同伴說:“沒關系的,誰出來都是這個樣子。”然后熱心地和每個人合影,笑得比誰都甜。孩子超越年齡的樂觀和堅強,和病魔的無情以及手術的殘忍形成了強烈的對比,讓人心疼。
在第八集《兒科醫生》中,在畫面方面,導演采用了黑白鏡頭和彩色鏡頭交替出現的處理方法。黑白鏡頭是個人的獨白部分,通過親歷者的講述讓觀眾真實地感受到作為兒科醫生在職場和家庭、理智與情感間抉擇的艱難;彩色鏡頭是現實世界的展現,通過對其生活和職業的再現,讓觀眾看到其內心困惑和掙扎的來源。影片在黑白鏡頭和彩色鏡頭之間的來回轉換,使場景的變換和內心情感的過渡達到契合。
除此之外,在畫面語言上,制作團隊巧妙構思,運用多種表現形式讓觀眾能夠直觀明了地了解影片想要表達的內容和傳遞的情感。例如,醫生在做手術或者連夜照顧病人時,會在畫面上做時間提示,用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來表現醫生的付出;考慮到觀眾對一些復雜疾病缺乏了解,制作團隊還特地制作了一系列的三維動畫及其他的效果圖,模擬演示疾病的發病情況和人體內部的復雜機構,使得艱澀難懂的醫學術語和復雜多變的疾病癥狀變得更加直觀形象,易于理解。
有了畫面語言之后,也需要聲音語言作為支撐。聲音符號是紀錄片創作者向接收者傳遞意義,形成象征性互動的重要手段。無論是影片中人物情感的表達,還是故事的推進等很多都是靠有聲語言來完成的。在紀錄片中,有聲語言包括同期聲、解說和音樂等。
創作團隊日夜駐守在醫院里,拍攝時對同期聲以及其他一手資料的捕捉,增加了整個影片的真實性。例如,在第六集《籠中鳥》中,整集影片都是由現場同期錄下的人物說話聲和現場背景聲一點點推動著發展的,通過精神病患者內心的獨白和交談,讓大家了解他們的日常生活和內心世界;音樂能夠烘托氛圍,恰如其分地表達情感,呼應影片的主題。又如第七集《往事只能回味》講述的是患有阿爾茨海默病的老人的故事,在影片中,有一個鏡頭描述了兩位志愿者為已經康復即將出院的老人彈奏歌曲《往事只能回味》,與影片主題達到很好的契合。
解說作為一種符號元素,不僅僅是簡單的對白和敘述。使用解說能夠交代背景情況,實現語言轉場,突出事件細節,充分地闡釋出攝制組的意圖和觀點。同時,通過對解說背后所隱藏含義的深層次理解,也可以領會出影片所要表達的內涵。值得一提的是,在《人間世》第二季中,很多影片的解說都是來自親歷者。
在第一集《煙花》中,13 歲的患者杜可萌,擔綱了這一集的旁白。杜可萌帶著四川口音的描述含有溫度和個人情感,因為她描述的對象都是在現實中和她同病相憐,一起與病魔抗爭的伙伴;在第四集《命運交響曲》中,由影片制作方的采訪記者配音。在描述患者的家屬和警方在醫院發生爭執時的場面,他詼諧地說:“一瞬間我感覺自己成為了一名戰地記者。”讓人印象深刻。
健康傳播的話題關系到每個人的生存和發展,良好醫患關系的構建作為健康傳播中的一個重要部分應該引起媒體的重視。通過從符號學視角分析《人間世》(第二季),我們發現這部紀錄片在角色塑造、場景設計、語言創作3 個方面,較之前類似題材的影片有了一定程度的突破和發展。該片通過各種獨特的表現方式,客觀呈現出了目前我國醫療領域敏感緊張的醫患關系,同時更加全面地塑造了醫生的形象,揭示出了醫生和患者雙方的不易,呼吁醫生和患者相互理解,鼓勵和信任,共同面對疾病和考驗,有利于引導二者之間的關系往良性的方向發展。與此同時,通過這部紀錄片,也有利于打破國民忌諱談生死的固有觀念,引導國民正確看待生死問題,樹立正確的健康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