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裝劇中女性主義敘述方式的單一進程
——從《花間》到《知否》的強女受寵之道

張 屾

1 從文學IP到網絡劇

1.1 《花間提壺方大廚》的IP改編

2010年5月，一個筆名耳雅的作者開始在晉江文學網連載古裝美食題材言情小說《方大廚》，歷時10個月，更新63章后完結。根據耳雅為這個故事概括出的短句“方家大廚勇擒惡霸，美食溫馨一點懸疑”中不難看出，主打美食溫馨牌，是這個故事的最初設定。主人公“方一勺”的設定是孤兒，女性，樂觀開朗，烹飪的天賦值極高，被人誘拐嫁給了某地惡少沈勇，并用美食將其改造成中華好男兒。沈勇的設定為知府獨子，放縱不羈，名聲極惡，初識看不起方一勺，后被一勺的優秀品質所吸引，開始了一段甜蜜情緣。

2011年12月13日，耳雅在其個人微博中公布《方大廚》影視版權被買下的消息，2017年4月20日《花間提壺方大廚》（以下簡稱《花間》）開始在愛奇藝獨家放映。影片放映之初在觀眾中引起了強烈的反響，在僅有幾百人的首批觀眾觀看后，豆瓣網評分高達9.2分。這部完全沒有宣傳的網劇，通過口口相傳，慢慢虜獲了幾十萬觀眾的心。

1.2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的IP改編

2012年，作者關心則亂出版了《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又名《庶女明蘭傳》，以下簡稱《知否》）關心則亂擅長以輕松的筆觸營造出浪漫的氛圍。因此，不難料到原著中少不了滿滿的少女味道才能撐得起整個故事的浪漫框架。

然而在正午陽光接手后，整個故事有了不小的變動，女主沒有穿越，而是直接生在古代嚴格的禮教有序的家庭氛圍內，靠著自己的能力，一步步逃出困境。東陽正午陽光影視有限公司董事長侯鴻亮對此劇的定位是“女性勵志”大戲，通過一個女性的成長，講述一個家宅的興榮，傳唱古代禮教制度下的女性奮斗傳奇。

2 人物設定與價值觀表現

2.1 《花間》中角色與其價值觀的正向性

在中國傳統電視劇中，作為女主人公和男主人公，在涉及戀愛和結婚問題時，98%的中國電視劇編劇都會給出有關“第三者”的必答內容，已然成為劇本編寫的套路，這樣沖突，才能讓觀眾興奮。尤其是網劇平臺，因為內容審核遠沒有電視劇嚴格，因此，網絡劇中的內容設計更加大膽，沖突設置更加明顯。

然而，作為中國網劇的一股清流。《花間》全劇未出現“男主不識小三”“婆媳矛盾”等傳統電視劇中必然要使用的戲劇化情節。故事整體平淡如水，情節拖沓，但仍然不乏不由自主愛上這部網劇的觀眾們。并且在每集40分鐘的時間里，絕大多數彈幕都以“娶妻當娶方一勺”的句式刷屏式地出現在屏幕上，成為此劇的最大亮點。

作為原創角色的方一勺身為一個孤兒，手藝精湛，善良勇敢，溫柔體貼，完全符合中國當代男性的擇偶期望。而方一勺的扮演者蔣佳恩長相甜美可愛，天生一副純真少女的樣子，也為方一勺這一形象平添些許清爽。

在方一勺身上，觀眾不難感受到編劇為人物謀劃出的美好品德：替才女嫁惡霸是為“仁”；執著于揭露真相是為“義”；對幫傭平等和氣是為“禮”；明事理斷是非是為“智”；說到做到忠于內心是為“信”。作為一個弱女子，這樣的設定已然給方一勺安放了“君子”的特質，完全具備溫良恭儉讓的君子品質。作為一部言情小說的女主角，可謂是非常正派的形象了。這類形象在以往的電視劇中，往往是對男性形象的描寫和設定，此劇，可以說在影視劇女性形象的塑造上進行了大膽的嘗試。

樂于展現婆媳矛盾的激烈化場面是現代都市電視劇結構劇情的重要手段，而在《花間》中，沈勇的母親通情達理，性格堅強，沈勇的父親沈一博也是為官正派的正直之人，對沈勇要求嚴格，對方一勺寵愛有加。

總體來說，劇中最常出現的四人，均設定為十分正派的人物，三觀極正，劇情發展絕不狗血，是網絡劇，乃至電視劇劇情中都難得一見的設定。

2.2 《知否》中主要女性形象的現代性

此劇中女性形象眾多。盛明蘭為大家族庶出的女兒，沒有身份沒有地位，事事需要小心謹慎。然而，自小生的聰慧，在目睹母親和弟弟的死亡后，認識到自己的生命危機，表面上簡言少語裝傻充楞，實則在祖母的教導下習得一身本事。因得自身的魅力最終嫁入將軍府，傾盡心力輔佐將軍管理家宅，護得家宅安盛。

除盛明蘭外，劇中的女性形象琳瑯滿目，直爽、奸詐、嫵媚、莊重、潑辣、陰險、傻甜、悲苦等性格一應俱全，簡直繪出了一幅女性百態。

《知否》對于女主的設定最為突出的一點在于，在盛家三女仍待嫁閨中時，就借由盛明蘭之口吐露出“嫁不嫁人都沒什么意思，還不如我自己過的快活”等話語。將現代都市獨立女性視角套入到古代女性身上，是2018年古裝大女主片的經典手段。這樣的女性理念，與中國古代傳統女性的理念差了十萬八千里。

3 突破傳統戲劇禁錮的女性話語

3.1 中國傳統戲劇中的女性話語

在大多數觀眾腦海中，一提起傳統女性就是“相夫教子”“操持家務”的任勞任怨的婦女形象。1990年的電視劇《渴望》中的劉慧芳即這樣一類角色。即使在當下社會，一些打著塑造傳統優秀女性旗號的傳播產物已然在流傳，影響較大的有丁璇的女德講座，她打著傳統文化的旗號到各地散播“女德乃齊家之要”“女人如何旺夫齊家”“如何做好女人”等思想，直白的告訴女性要討好男性并成為他們的依附。同時期的公眾號寫手ayawawa也在其百萬閱讀量的文章中不斷宣揚如何做一個乖巧的善解人意的女性從而贏得男性的好感。即使有大量批判的聲音出現，仍然有許多贊同的女性將其奉為榜樣。用她們宣揚的傳統女性觀點安撫自我，在生活中尋求一點安慰。這并不是社會進步的現象。

2017年北京師范大學京師學堂就女性與傳統文化進行了討論，來自不同院校的老師參與了討論，她們認為在傳統文化復興的今天，很多古代的精華還沒有傳播，那些糟粕卻先回來了，特別是現在社會上出現的奴化女性的“女德班”，就是傳統文化中消極因素對現代性的破壞。文明需要不斷發展而不是倒退，要通過教育發展人的自覺性，培養思考問題的能力。很多地區教育部門還要求小學生背誦《弟子規》《女孝經》一類的偽經典，這不僅是禍害婦女，還禍害孩子。女性被“物化”的問題，表面上是消費主義的問題，但是這些“物化”女性的節目能在電視上播出，歸根結底仍是社會平等和社會文明的問題。無論男性還是女性，無論高端還是低端，人都不該有高低貴賤之分，我們必須學會從人的獨立性角度去思考問題。女性主義不是精致的利己主義者，不是只為女性，而是為全社會的利益，因為女性被歧視，受害者其實也包括男性。美國未來學家阿爾文·托夫勒在其著作《未來的沖擊》中曾預言，性別的中性化，將成為世界發展的十大趨勢之一。

3.2 《花間》與《知否》中的女性視角

《花間》劇在女性角色設定上，僅僅塑造了一個稍微有些性格缺陷的女二號和她的女婢，而在《知否》劇對女性角色的塑造中，幾乎囊括了目前真實社會中能夠見到的各色各樣的中國女性。然而，兩部劇都是女主自強不息的主設定，并且都有強技能傍身，不需要男人及時相救，也能自救于水火。

另外，在兩部劇中，對男性角色的設定，則都被編劇不約而同地貼上了深深的“寵妻狂魔”的標簽。這種“女主三觀正、技能強”，男主“技能強、寵妻狂”的設定，從2017年春的《花間》到2018年冬的《知否》，不僅僅是這兩部劇，而是許多部以女性為主的題材劇集都開始單一的走這樣的設定，哪怕是展現改革開放四十周年的獻禮劇《奶奶的餃子館》中，40多歲的年紀，也都是女主強，男主寵的設定。然而，雖然敘述方式出現了單一化，但是廣大的看劇女性對此卻異常的買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