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有句俗語,“民以食為天”,“吃飯”的問題是古代歷任統治者尤為關心的問題,飲食的文化濃縮著農業發展史的剪影。哪怕至今,農業一直是當局者關注的焦點,“三農”問題仍是保證國家穩步發展的核心。我國早期的文明與農業息息相關,農業也是人類走向文明的典型標志。恩格斯曾斷言,農業是具有決定性意義的重要生產部門,農業也是野蠻低級階段與野蠻中級階段的分界口。我國先民對農時的認識長達數千年之久,早在3 000多年前有牛耕技術之時,農業生產就已非常普及。在7 000多年前的河姆渡文化中就已發現那時我國的南方已種植水稻,在6 000年前的仰韶文化中,我國黃河流域已出現發達的原始農業文明。在歷史文獻中,有關商代農時的記錄屈指可數,在《尚書》的只言片語中可推斷出當時已有農業生產活動。更有學者推斷西周之前我國已形成規范的農業概念,但缺乏實證的論據,然則甲骨文的出土極大程度上彌補這方面的遺憾。甲骨文是中國最早的系統文字,其中有很多關于商代農業的字形。透過甲骨文的原始材料,我們可以看到殷商時期農業概念的完備。眾多的商時農業生產活動在甲骨文卜辭中有所反映,這是研究商時農業生產的重要資料,眾多學者都借助甲骨文資料對商代農業進行了鞭辟入里的研究。因此,本文結合《甲骨文與中國上古文明》一書,對甲骨文中的商代農業文明進行分析研究。
《甲骨文與中國上古文明》一書共收錄商周時期甲骨卜筮文篇40篇,內容涉及戰爭、祭祀、農業、漁獵等方面。每篇按“甲骨文原貌”“原文和釋文對照”“文字演變與釋義”“釋文、譯文、價值和意義”順序編撰。其中該書對甲骨文記錄的關于農業的研究極具開拓意義,既有學術上的創新,也有方法論上的開拓。書中從多個角度展開了對商代農業文明的研究。
首先,《甲骨文與中國上古文明》一書以一定的篇幅講述了甲骨文與中國上古文明,尤其是與商代農業的關系。商代自成湯伊始,終于紂王,歷經600余年風雨,是我國存續時間最長的王朝。在殷商時期,無論是科學技術還是經濟狀況皆取得了顯著的發展,農業更是得到了長足的上升空間,成為社會重要的生產部門之一。隨著農業生活的進一步發展,狩獵采集的生活漸漸消逝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之中,其生活身份發生了從食物采集者到食物生產者的巨大突破。該書從承載商代農業文獻信息的甲骨文出發,探討了甲骨文中所反映的商代農業生活的發展。甲骨文卜辭,其內容極其豐富繁雜,王朝的重大事件和商王生老病死在甲骨文卜辭中得到一一的體現,具體涵蓋的內容大致包括祭祀、征伐、田獵、天象等等,作為關乎百姓生計的農牧活動記載更是不絕如縷,在卜辭中多有反映。書中借助甲骨文,從其形體表意出發,結合挖掘的考古發現,透過歷史文獻記載,通過新的途徑窺視商代的農業文明,再現殷商先民的農業生活場景。
其次,《甲骨文與中國上古文明》一書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著重闡述了甲骨文中所記載的商代農業的分布情況。考量一個朝代農業經濟發展狀況和規模的標準莫過于農業區域。書中結合以往學者的研究成果,對商代農業區域的范圍也進行了深入研究,指出其范圍大致包含北接山東臨淄,東毗鄰魯蘇皖交界,南至汝穎、浙川一帶這一廣大區域。但隨著田野考古的重大發現,這一范圍被大大延伸。在西方,陜西關中在商朝疆域中占有重要地位,農業經濟更是遙遙領先,這里曾是農桑發祥地,并有詩篇來歌頌后裔——公劉——古公亶父時代經營農業的繁榮景象,這并非空穴來風,今有周原出土的青銅文化為證;在北方,處于夏家店下層文化時期,在燕山南北、長城內外,曾有孤竹國生活于此,其境內也出現過農業生產為主的生存階段,今有大量村落遺跡發現,谷物遺存、石制農具皆有出土;在東方,著名的大汶口文化新石器時代遺址的出土映射了山東境內的農業發達現象,既佐證了上述結論,也將東方的農業文化拓寬至膠東半島區域;在南方,江西清江吳城商代遺址曾出土大量農具遺存,并且其器具表面的陶文也出現了代表溝洫制度的“田”字,無不表明當時的農業發展程度。以上證據皆顯示出商代農業區域和其疆土范圍別無二致,即以黃河流域為中點向四周發散,西臨關中渭水,北接長城,東毗鄰渤海,南至湘贛流域。這樣廣闊范圍的農業區域是史無前例的,更為驚奇的是,這個范圍是接連成片的,并非局部的點線范圍。該書通過甲骨文卜辭紀錄的農業生產點,得出結論:商代中心區域的農業地點十分密集,由此可見,四周擴散區域應也是這種態勢,不會相較甚遠。
再次,《甲骨文與中國上古文明》闡述了商代農業的發展程度,以及具體表現。透過甲骨文反映的形體可知,農業是商代重要的生產部門,其農業狀況處于較發達的水平。這體現在諸多方面,首先就表現在商代農作物的豐富品類上。在商代,目前熟知的主食品類幾乎已全部出現,并且同一作物還有不同品種的區別。書中通過對甲骨文的形體分析,辨析了商代農業發展的具體情況。例如,書中提到,“禾” 字在甲骨文中有兩種字形,一種有聚穗且呈下垂狀,一種無聚穗,谷子的穗聚集在一起且呈下垂趨勢,換而言之,甲骨文中的禾字指的是谷子,加工之后即為小米。粟(谷子)是日常生活中極為常見的糧食,在甲骨文中常見商王受禾受年的表述,來卜問禾的收成如何。在甲骨文中,禾亦有另一種形體,其莖葉間有數個小點或圓圈,且沒有定數。專家認為這些小點亦屬于禾類,屬谷子別種——秫,也就是黏谷子。另外,甲骨文中,黍作散穗狀形體,其在北方俗稱是糜子或黍子,粗加工之后就是大黃米。黍和粟一樣,同樣有黏和不黏兩個品種。在甲骨文的形體中,帶小點的字形歸屬于黏品種,黍黏品種就是黍,不黏的品種就是糜。這樣由甲骨文的具體而可觀的探討方式在書中不勝枚舉,由此,根據甲骨文字的記載,作者考證出了商代農業作物品種的豐富性,這也間接反映了商代培植技術的先進性。除此之外,書中還將農業工具也進行了相關考證與闡述,例如用來除草的工具——耨;有被用來起土用的工具——鍤和耒;用來收割的工具——鐮和刀等。可以說,該書是在扎實的甲骨文獻資料的研究與探討中來論述商代農業的發展程度的。
復次,該書詳細論述了商代農業的具體生產過程和管理制度等歷史情況。該書發現,甲骨文記載了有關商代農業生產過程的情況,自耕地到收獲貯藏的一系列活動都有諸多反映。具體研究過程中,作者依然是基于甲骨文文獻資料的記載與分析,將商代農業生產過程的全貌進行了闡述與論析,從選擇耕地的“省田”到墾荒的“裒田”到翻種土地的“脅田”到施肥的“糞田”到最后貯藏的“廩”,書中都進行細致分析。其中,該書還論析了商代農業勞作人員。誠如書中所說,在商代參與農業勞動的群眾在甲骨文中被記載為“眾”或“眾人”。“眾”在官員的組織或商王的命令下集體耕作,比如,裒田、脅田等活動。而這些活動的最終受益者是奴隸制度的統治者——商王室。另外,書中還特別論述了甲骨文中所體現的商代完善的農業管理體制。例如,“大令眾人脅田”,商王親自下令開展農業生產勞動。同時,商王室也任命了主管農事生產的官員,甲骨文中記載為“小臣”,主管直接勞動力的小頭目,稱之為“眾人小臣”,“小刈臣”是主管收割的官員的稱謂,此外還有“尹”“多尹”的官員。通過這些官位的設定就可以看出商王室和王僚對農業生產活動的細致監管,基本上農業生產的每一步驟都受到官員的監督管理,農業活動非私人行為,這些都能反映出商代對農業十分重視的事實。此外,商王也經常舉行向神靈祈求風調雨順的占卜活動。
最后,該書還著重論述了氣候在商代農業生產中的影響。氣候和農業收成也有很大的關聯,人們不得不將一部分注意力集中在氣候變化的關注上。當這些活動反映在占卜上,中國氣象學的雛形就此形成。有關氣象的占卜在卜辭中占有相當大的比重。關于氣象,他們占卜的對象五花八門,陰、晴、風、雨、霾、霧、雷電皆有涉獵。更重要的是,他們對每一氣象的分類細致入微,但就雨的分類便不下十余種,有零雨、小雨、中雨、大雨、延雨、少雨、多雨、洱雨、霖、縱雨等區分,還有雨的來向的劃分。風亦有大小、風向、性質上的區別。開天為啟,有“大啟”“延啟”之分。霆,已知其因, 云“大風惟霆 ”,“茲雨不為霆”霧作雇字,有“翌日雪”“中日雪”和夾雨的“雨雪 ”等區別。如此詳細的分類既有為當權者出行便利的需要,也有農業生產必要性的關鍵所在。長此以往的氣象觀察也為物候學積累了大量的知識。透過甲骨文卜辭,可以看出商代立法是相對先進的,這與農業生產要求的時間準確性有很大關聯。根據甲骨文反映的祈年活動在9—12月至來年的1—3月,可推斷出收獲和播種的大致時間。一季農作物從播種到收割整個農事生產過程,上至商王下至勞動眾人,無一不對其成長結果耗神費力,而每一步驟都與天氣條件息息相關。
總而言之,甲骨文字極大程度上保存了商時的農業文明的痕跡。這種文字和農事活動的有機結合,為后市探尋甲骨文中的商代農業文明提供了有利契機。透過甲骨文卜辭,結合考古發現、歷史文獻等多方的印證,便于學者對商時的農業生產場景、規模、生產工具有進一步的了解。《甲骨文與中國上古文明》一書,作為殷商時期農業資料考辨與研究的重要著作,對研究甲骨文記錄的商代農業文明有著顯而易見的指導作用。
(徐衍,男,講師,研究方向:語言文字教學與研究)
書名: 甲骨文與中國上古文明
作者: 龍國富
出版社: 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
出版時間: 2016年4月
頁數: 264
定價: 50元
裝幀: 平裝
叢書: 中國傳統:經典與解釋
ISBN: 97875675488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