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 沉

我的一位朋友,在縣城里當公務員,不過也只是最小的那個職位。然而她小時候卻是個多才多藝的主兒。如今,她在這小小辦公室坐著,身體是孕育子女后發福的形態。偶爾和同事七嘴八舌地扯些八卦日常,平日里也總要仰人鼻息。但她心里卻有個藝術夢沒有泯滅。當初我去她家做客,她興沖沖地把我拉到一旁臥室,從床底拖出一個紙箱子給我瞧,里面是她從報紙上剪下的圖片,水墨畫、油畫、水粉畫、剪紙……各色都有。說到底,她是一名收發室的職員,整天在辦公室也不過就是與所有單位里的同事訂的報紙打交道,把報紙像郵遞員投信箱一樣投進一個個小格子里,偶爾多出一些,就進了她的報紙扎里。她捆扎報紙的技術也是一流,三下五下,游刃有余。空閑時,就將那報紙從頭到尾看一遍,瞅見好文也要一番細細看。
這樣的生活她也沒有多做抱怨,她把希望寄托在了女兒身上。借助女兒上興趣班,她也就重溫一下自己過去可能走的路。聽她聊起過她的過去,上學階段,她的繪畫能力可是屢屢受到表揚。然而,當時這條路在別人眼里不是正道,她也就早早放下了。嫁人生子之后,女兒的興趣班就是她格外考慮的事,從幼兒園的電子琴班到國畫、書法、皮貼畫、素描……她感興趣的一律都給女兒填上了。女兒帶回家的作品,她自也要好好琢磨一番。
平日里,她自己也有一番玩意兒。十字繡、中國結、打毛衣這類的書也倒是買了不少,堆在床邊都有半米高。本來還盼著女兒能去讀個服裝學院,可惜一番思量也就放棄了,只是偶爾看著人家的服裝設計羨慕不已。她仍然是個中年發福的女人,在沙發上一躺就陷在里面了。起來時,沙發上還殘留著深深的印記。
她看書,在書中留著的角依然留著。曾經集過的郵票也都收納在小盒子里。以前有段時間她會留意電視里播出教繪畫的節目,經常在那些并不怎么討喜的時間段,她也翻身坐起來看,偶爾叫上女兒一起。然而說是這樣說,她是不愿女兒真正往藝術這條路走的,她看重的還是女兒手里的成績報告單。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那些東西陳舊得也不過在塵埃里沉寂了,而新添加的東西還是源源不斷。她的腰圍卻也越來越粗,舊時的衣裳早已成了過往,先一兩年的衣服也都套得勉強。她也望著腰身上的肉愁眉不展,偶爾掐兩下,幻想手起肉落的情景。而那多余的肉也是粘連在她身上,晃蕩不下來的。
她會為電視里某些畫面感動落淚,有時候卻是諷刺懷疑那里的“真情”,絮叨一番,推理自己的見解,振振有詞,“條條有理”。時光也就在那一堆無名物什和電視機屏幕前的沙發里淪陷進去了,倒也平靜得死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