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廣宇

佛羅倫薩和文森特夫婦的家庭馬戲團“捕夢漁民”在阿維尼翁音樂節上表演了一個月。 兩個人是在“小丑式政權”下結婚的——他們發明了這個有點古怪的詞,以詮釋他們對自己所表演人物的信念感。
乘坐流動的大篷車到整個歐洲甚至世界各地進行表演,與不同文化背景、操各種口音的人同吃、同住、同睡,在狹小的空間里過日子,選擇這樣的生活算不算是一種勇敢?
在歐洲,仍有一些家庭以這樣的方式生存著。攝影師斯蒂芬妮·根戈蒂在一次拍攝過程中結識了一個歐洲的家庭馬戲團“比頓”,她發現眼前的景象是如此詩意浪漫,仿佛在時間之外。此后的四年時間里,根戈蒂斷斷續續與許多這樣的家庭馬戲團打交道,和他們生活在一起,用夢幻般的影像和詩一般的語言記錄了她的所見。
歐洲的現代馬戲團起源于1770年左右的倫敦。當時菲利普·阿斯特利在滑鐵盧車站附近開了他的“小競技場”。20世紀初受戰爭影響,馬戲團發展遇到困難,但時至今日歐洲仍有1000多個馬戲團,包括固定的和流動的。有一些永久性的馬戲團劇場建筑在巴黎、慕尼黑、馬德里等地運營。如今,歐洲馬戲團很多都由“馬戲團家族”的后代所擁有或管理,他們身上具有著先輩傳下來的技能和才華。

13歲的齊亞在窗前等她的父母回來。她是佛羅倫薩和文森特的女兒,馬戲團里還有她10歲的弟弟。馬戲團主要在春天和夏天旅行,孩子們可以加入當地的學校,也有人每次旅行都換學校,但他們會盡量在一所主要的學校學習。

“在社交網絡上遠遠地觀察他人的虛擬生活,讓我們的自由變得越來越少。但在馬戲團里,我有一種停滯和放慢的感覺。我們可以停下來瘋狂的腳步去追求更人性化的維度,根據內心的空間或自然的節律重新開始步調。”拍攝《馬戲團之戀》的攝影師根戈蒂說。
馬戲團成員的親密關系讓人深刻,大篷車里的生活讓他們習慣于分享很小的空間,習慣到處流動。在馬戲團出生和長大的孩子也早早成熟,從小學會了化妝、表演,接觸各色人等。夜幕降臨,當父母住在大篷車里休息,孩子們就在野外帳篷里睡覺。成立于2002年的非營利組織“歐洲馬戲團協會”還專門對馬戲團兒童的教育問題進行了規定:孩子們必須與家人住在一起,并進行遠程學習。
馬戲團會接受幾乎所有差異化的人和事:“吉福德馬戲團”中有一位患有唐氏綜合征的匈牙利男孩,他與他的兄弟們一起表演;“黑發兄弟”馬戲團的創始人麗莎和瑪麗亞都是單身母親,她們十幾年前在一個20世紀70年代由嬉皮士所建設的社區內建成了自己的馬戲團,“不想被當代經濟和官僚作風所壓垮,因此我們決心始終保持自給自足”。
浪漫的表象之下是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苦生活。馬戲團成員需要不斷學習、設計節目,在付出血汗,花費長時間努力工作后才能拿出新的表演,還要經過艱苦測試讓節目成型,但華麗表演結束之后,或許只能換來很少的回報。“口袋里只有幾塊錢,儲藏室里只有一點食物,中轉站就是超市的停車場”——根戈蒂這樣寫道。
根戈蒂本人出生于一個混合文化的家庭,她有日本、希臘和美國血統,父母都是空乘人員,從小就跟隨父母旅行。某種程度上講,作為拍攝者的她也是“吉普賽家族”中的一員。借助她的眼睛,人們會發現,這些馬戲團成員并不將這種生活視作動蕩,他們身體強健,靈魂里具有冒險性和浪漫主義。沒有固定經濟來源的生活確實困難,但是支撐這一生活的是他們“自由念頭背后的自主驅動力”。
“我們都是走鋼索的人,在一根細細的鋼索上處于不穩定的平衡狀態,這幾乎是不可察覺的。只有在所謂的愛的混亂中,任何特技都是可能的。”引用意大利作家《卓別林的最后一支舞》中的句子,根戈蒂為她的《馬戲團之戀》做了注解。在她看來,仿佛在時間之外的馬戲團,是一個關于全球化、無邊界和多種族世界的象征,如同一個車輪那樣不懈旋轉,吱吱作響,永不停歇。

“吉福德馬戲固”的樂手薩姆·貝科站在大篷車外。彩繪大篷車的容納力超乎想象,它們是表演者的家、交通工具和舞臺。

2018年8月,意大利的艾米莉亞·羅馬涅,比頓馬戲團的瑪農在田野上訓練她的馬——盧斯。

佛羅倫薩和文森特扮演一對相愛的小丑,夸張地表現著自己的生活和婚姻。婚姻中的女人十分強勢,而丈夫會為取悅心愛的妻子做任何事。

“比須馬戲團”創始人弗朗索瓦·羅林和15位藝術家成員的群像。1968年,羅林放棄鐵匠工作過上追尋愛情和自由的流浪生活。他賣了自行車,買了馬,還自己造了一輛拖車——這就是“比頓馬戲團”的雛形。如今,這位蓄著長長的白胡子、總是戴著帽子的老人和他的團隊通過戲劇、現場音樂和小丑表演吸引著人們的好奇與熱情,總有人去追隨他的大篷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