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圣”的書法原來悟自劍法

王丹譽

/歷史學者、專欄作家

中國書法是中國人以特殊的書寫工具，按照特定的書寫法度和審美情趣，展示一種承載于文字的藝術方式。書法最基本的書寫工具莫過于刀和筆，但書法與刀筆的關系，絕不僅僅是工具與產品那么簡單。

15年前，張藝謀的電影《英雄》轟動一時。許多觀眾不理解：為什么這部影片的主要內容是荊軻以劍行刺秦王，而導演卻用了那么大量篇幅展示：師生們在萬箭紛飛中，平靜地練習書法？刀劍和箭只是外表強硬，而看似柔弱的書法者則是內心最強大的人。

中國書壇“草圣”、盛唐時代的大書法家張旭，當年觀看了唐宮廷“第一舞人”公孫大娘表演的“劍器舞”，從飄忽多變的冷兵器表演帶來的沖擊力和韻律美中，悟出了狂草書法的獨特神韻，使他的書法藝術得以升華。

我們不僅從塵封的史冊中能看到這段傳奇，還能在“詩圣”杜甫詩句“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中領略到這位劍客的風采。刀劍在成就書法藝術的同時，書法又為刀劍藝術增添了絢麗華章。張旭的草書又與李白的詩歌、裴旻的劍舞并稱當世“三絕”。

從中國文字產生之初，商朝人在龜甲和獸骨上刻寫的“甲骨文”，到周代人在鐘、鼎等青銅器物上刻寫的“鐘鼎文”，再到秦人在鼓形石上刻寫的“籀書”，很顯然這一時期，要想在這些金石之類的堅硬的器物上書寫，其主要工具應該是刀。簡牘出現之后，相應的書寫工具筆則如影隨行。

1954年，湖南長沙左家公山一座史前古墓里出土了包括毛筆在內的一套整套的書寫工具，但毛筆在當時的書寫工具中只是鳳毛麟角。到了春秋戰國，因書法載體簡的出現，毛筆開始在各國普遍出現。

當然，各國對毛筆的稱謂也不盡相同。吳國（今江蘇）叫“不律”，楚國（今湖北）叫“插（竹）”……直至秦始皇統一中國之后，這種鳥羽獸毛制作的書寫工具，才統一被稱為“毛筆”。因此，毛筆的“發明專利”歸功于秦朝名將蒙恬。

毛筆大量出現后，并不是一枝獨秀，而是筆與刀并駕齊驅了好幾百年。從春秋到兩漢，是簡牘、簡冊流行的時代，讀書人和文吏是刀和筆隨身必備，如發現簡牘中有錯訛之處，就先用刀削掉，再用筆重寫上正確的文字。因為此時刀筆并用，文官墨吏也被稱為“刀筆吏”。

漢末，匈奴使者來朝見魏王曹操，曹操擔心自己相貌丑陋會影響自己的國際形象，就找來當時顏值極高的美男子崔季珪裝扮成自己；而他卻手握刀筆，裝扮成秘書站在崔季珪座位邊。外交接見結束后，曹操派人偷偷向匈奴使者打聽：“我們魏王風采如何？”匈奴使答：“這位魏王儀表氣度非常好；但是在他座位旁邊，那位手握刀筆的秘書——他才是真正的英雄啊！”

宋元時代，主管獄詞訴狀的訟師、幕僚被稱作“刀筆吏”，謂其深諳法律及其“潛規則”，文詞犀利，用筆如刀。

學習書法的人，都要從臨帖開始。我們現在傳世的名帖多是歷代刻碑的拓本，工藝都是先把書法真跡仿刻在碑上，再用濕紙緊覆在碑面，讓紙張和碑刻面幾乎完全重合，后用蘸著墨或紅顏色顏料的棉槌，捶打紙面，利用紙面的凹凸決定著墨（紅）的深淺，將所覆碑面的文字、圖案拓印出來，單頁揭下就是拓片，裝訂成冊成拓本。

眾所周知，女皇武則天是位政治家，但很少人知道她更是一位偉大的書法家。她的兩任丈夫皇帝——唐太宗、唐高宗父子不僅是政治家，更是名冠當世的書法家；她想從書法上超越他們，并且彰顯出自己作為女皇特有的陽剛之氣，于是，發明一種全新的書體——飛白書，在快速運筆力道中，使得筆墨在紙上的留痕中，出現筆飛而墨去的神奇效果，產生用毛筆寫出的刀鋒感覺。

當然，篆刻是另一種書法的獨特呈現方式，更是書寫和刀刻的完美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