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號學視角下中國傳統圖形設計存在的認知結構

曹逸心（深圳廣播電視大學，廣東 深圳 518001）

目前，在設計學的交叉研究中，符號學越來越被人們所關注，成了一個重要的研究課題，并被廣泛地運用于設計思維、造型、創意、方法等方面。符號是某種概念或意象的載體，是一種意義的指代。設計師是符號的提煉者和使用者，是視覺信息的發布者。基于符號學視角下，圖形產生于人類認識自然和改造世界的需要中，圖形設計符號必須是一目了然、充滿感性意味的，與文字相比，更加形象、具體、直接，不能是單一地過于快速，必須能讓人們順利地從能指走向所指，是從能指到所指的道路。在設計過程中，圖形設計力求以符號化的形式表現最豐富的內容，是在尋找與概念能夠產生同構的形式符號，是通過高度精煉的圖形語言和易于理解的構圖秩序傳達預想的意義，是舉足輕重的一環，優秀的設計作品能夠以自己獨特的圖形語言準確、清晰地傳達設計主題。

一、符號學視角下中國傳統圖形所具有的特征

中國傳統圖形歷史悠久，是承載著中華幾千年文化意蘊的外化符號，是文化精神與形式表現的統一體，是一種藝術形式，其不僅展現了純粹的形式美，還一直存在于我們的身邊和我們默許的深層記憶中，是中華民族文化五千年的結晶。以符號學為研究切入點，對中國傳統圖形的認知結構進行研究，有利于我們更好地理解傳統圖案的文化內涵與造型特征。

卡西爾指出：“在語言、宗教、藝術、科學中，人所能做的就是建設一個符號的宇宙?！币簿褪钦f，為了創造出各種各樣的文化世界，人通過能動的、具有自覺性的符號活動，體現出人的力量與價值所在。而我們的祖先就是在對客觀世界的認識中，創造和建構了傳統圖形。并且圖形符號成了人們思考世界的工具，通過不同圖形，人們去“顯示或象征一些一定的思想道德、情感意念，如：宗教、倫理、吉祥等”。正如歐洲中世紀初期的奧古斯丁所說：“符號使我們想到在這個東西加諸感覺的印象之外的某種東西?！痹谥袊囆g史中，隨著時間的推移，許多經典的圖形符號不斷演變創新，成了一個語義豐富的文化象征，意義不斷疊加和豐富。如南北朝時期，佛教傳入中國后，為了充分地展現出佛相和佛性，興起了蓮荷圖。而到了唐朝時期，佛教有了“蓮童”之說，認為在轉世時，嬰兒是用蓮花包裹的，之后文人雅士則開始崇拜蓮花的“出淤泥而不染”。并且民間還有相繼出現了一些相關的傳統吉祥圖形，如：“連年有余”“連生貴子”等。到了現代，荷花圖形又有了很大的變化，設計師對荷花圖形進行了再創造。再如：中國傳統文化中，太極圖的圖形及觀念發展象征著中華文明的發展歷程，是一種觀念符號化的表現形式。在設計創作的過程中，設計師通過利用這一符號形式深厚的文化傳統和民族精神，取得了形式上符號化的美感，充分體現出了圖形的美感和文化底蘊，并在合適的形式表達中，最大程度地傳達出了符號形式所積淀的深厚內容。

可見，中國傳統圖形是一種思想的外化符號，是一種藝術美的形式，其包含了大量文化信息的符號系統，是人們認識世界過程中形成的一種符號。

二、符號學視角下中國傳統圖形的認知結構

符號美學家卡西爾卡指出：“藝術可以被定義為一種符號語言”，卡西爾認為，在一種認知體系中，符號是對象的指稱形式，藝術就是我們的思想、感情化的形式符號語言，并且人類的本質在于文化符號的創造，符號可以是圖形預想、文字組合、聲音信號，具有生成人性和塑造人類文化的作用。建筑造型，是指代一定意義的意象，甚至可以是一種思想文化、一個時事人物。也就是說，符號就像綽號是為了讓人容易記住、方便辨認的稱呼，是一種“特征紀念”。“一切圖形的創造，都與生產工具的性能、制造方法和材料的性質有關系”，從本質上來說，圖形是人們為了呈現世界的本質與文化的本原，屬于一種文化符號的創造圖形符號，是從自然中，模擬、提煉、抽象的圖形符號。從早期巖洞壁畫、流淌著原始人智慧的波浪形漩渦，到新石器時期陶紡輪及彩陶的紋飾、魚形、鳥形變化而成的幾何圖案，扎根于中國文化土壤而發芽生長的傳統圖形，是作為社會思想、文化觀念的符號存在的，無不記錄著人們對客觀事物審美的認知，體現出了一種和諧之美。

1.多姿多彩的基本造型

中國傳統圖形是基于中國文化思想下對“意”美的追求，其吸收了儒、道、佛思想的精髓，體現出了中國傳統哲學思想的和諧之美，體現了先民對自然、對自我的認識與總結。如“天人合一、陰陽辯證統一”等為中國傳統圖形的設計奠定了具體的模式，構成了傳統哲學思想的理論基礎。中國傳統圖形造型美觀、內涵豐富，具有一種特有的精神氣質，如彩陶上稚拙的鳥紋、蛙紋、漢代漆器上飄逸的鳳紋等。這些傳統圖形都是以中國傳統哲學思想作為理論基礎，帶給人一種整體協調的美感。《易·說卦》中指出，天地、萬物、男女、君臣等構筑起大自然與人組成的社會，形成了天地、自然、社會一體化的思維模式，并以此統領人們社會生活的各國方面及審美、藝術等領域。從造型上來說，圖形符號體現了人類對永恒運動、周而復始、萬物的變化規律，印證著中國傳統圖形的基本造型從一開始體現的就是和諧美，其造型形象中充滿著變化與統一、對比與調和，受材料、工藝以及使用功能等各方面條件的制約，反映了宇宙觀中的“對立統一”美。如傳統的太極、八卦圖形最能反映這一特征。以太極圖形為主的新石器時代陶紡輪，看起來就像真的在轉化一樣。其“S”形的曲線隔開一陰一陽正反面，形式動態平衡，正好與紡輪的使用相吻合，充分表現出了回旋不息的運動感，一陰一陽相互排斥、相互斗爭。隨后人們沿用了這種基本圖式，并將其與其他一些紋樣相結合，產生出了另一種紋樣。如組名圖形學家雷圭元先生從楚漢漆器紋樣和漢帛畫的圖形造型上進一步印證了商周時期陶器和銅器上的地紋就是對太極圖式的發展。他認為太極圖形與中國圖形的造型規律具有緊密的聯系，從基本造型上充分體現出了中國傳統圖形的和諧之美?，F在的太極圖形已成為一種世界性的藝術符號，對我們的審美、認知和價值取向具有巨大的影響作用，所代表的理念深入到了東方文化每一個層面，為現代設計提供了可貴的設計資源。

2.多樣化的構圖形式

中國傳統圖形紛繁復雜，是發源于自然及宗教崇拜的傳統圖形，是傳統智慧的結晶，每一種圖形符號都有代表著不同的象征意義，象征著“生命繁衍昌盛，生活富貴康樂”等許多美好意義，有著“圖必有意，意在吉祥”之說。受不同時期政治、文化、經濟等各方面的影響，包含著諸多豐富內涵的中國傳統圖形符號具有多樣化的構圖形式風格，充分體現了中國鄉民純真的審美情操和高超的藝術創作，如圖騰崇拜、封建等級、道德倫理、吉利祥瑞等。其中傳統吉祥圖形相當豐富，傳遞了中華人民對美好生活的憧憬與追求，如“龍鳳呈祥”“三陽開泰”“喜鵲登梅”等，這些圖形符號。并且“如意紋”“云紋”等各種紋樣及圖形符號也表達了人們的美好、吉祥愿望。從構圖形式上來說，中國傳統圖形符號充分體現出了和諧的原則，力求獲得和諧理想布局，將圖中諸要素進行合理巧妙的組合。中國傳統圖形構圖能夠給人一種和諧之感，是在格律體、平視體和立視體三種基本構圖格式的基礎上變化發展，形式多種多樣，構成元素前后左右上下呼應、大小曲直虛實對比，主要解決的是局部與整體、變化與統一的關系，“經營位置”很有講究，整體布局既不沖突又不單調，是“從對立的東西產生和諧”的一種藝術，如漢代的銅鏡、民間藍印花布上的格律體構圖，充分體現出了變化又統一的原則，亂中有序、繁復求變，并不拘于嚴謹的米字格、九宮格的格式，都是根據內容來尋找靜中有變的形式。并且通過對不同圖形元素進行協調，構圖形式整體的和諧性還能給人帶來全新的感受，對圖形作不同視覺效果的變形和夸張，充分體現出了“陰陽”“太極”的中國傳統哲學原理。由此可見，無論是形的象征，還是意的象征，中國傳統圖形符號是一種真正慰藉人們心靈和精神的藝術，其以象征形式表現吉祥觀念，不僅僅是單純的視覺表達和感性的知覺形式，而是反映出了當代人們的觀念性闡釋。

3.多姿的裝飾形態語言

圖形符號是圖像與造型之間的關系探究，是構建平面設計語言系統的重要組成。中國傳統圖形符號的迭變形成了其審美認知取向，貫穿其中的就是象征民族特色審美取向的符號精神。圖形造型在圖形符號背后蘊藏著深層次的內涵，凸顯出其精神和觀念，是隨著整體符號語義的傳達。在中國傳統圖形符號的意味表達關系中，中國傳統圖形具有多姿的裝飾形態語言，裝飾意味比較濃厚，裝飾成分較為豐富，通過對自然形象進行取舍、變化，形成了比較繁復的圖形樣式。中國傳統圖形題材廣泛、內容豐富，從圖形符號到裝飾紋樣、從傳統圖形到吉祥圖案，歷經了諸如商、周、漢、明、清等眾多朝代。如原始彩陶上那與自然息息相通、生動質樸的紋飾符號、漢代漆器中婀娜多姿、飄逸流動的吉祥圖案、深重凝練的裝飾圖形等，每一種非圖形的延續、變化都具有獨特的意蘊和較強的裝飾性，呈現出多彩的裝飾形態語言。通過巧妙采用人物、花鳥、走獸等不同的裝飾形態語言，與器物造型結構統一、協調，成為一個統一、具有和諧美的整體。或以造型形態的力學意義產生對稱或非對稱的均衡關系；或以同種或類似形態，產生節奏感；或以跨越現實時空關系的手法構成多種極具創造性的哲學藝術形象。從結構上來說，傳統裝飾圖形結構上的虛實、聚散、曲直、粗細的對比變化，符合實物造型幾何形來統一內容上的主次。如集繁雜紋樣于一身的銅鏡裝飾，統一在同心圓內的環狀紋樣，充分表現出充滿活力的運動感，但彼此間變化有序，對立又統一；豐富多彩的瓦當紋樣多為適合形的構圖，充實而豐盈，穩定中透露出有節奏的運動感，有動物、卷云和文字紋等幾種。尤其是漢代的“四神”瓦當中四種動物象征著人們對美好生活的祈禱，代表著四個季節和方位。因此，在新視覺體驗下，中國傳統圖形符號的創新設計可以在保留其傳統核心特征的同時，提煉概括傳統圖形符號，運用現代造型與裝飾手法，使其融入到現代審美的視覺模式中，簡化其形態結構，使傳統圖形符號簡約化、有序化、抽象化；也可以根據現代審美的觀念和設計手法將傳統圖形符號分離、切割、打散、錯誤，衍生、創造出一種全新的視覺形象，實質圖形的裝飾形態不斷被分解、重構、轉變，賦予傳統圖形符號以新的時代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