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爆日本的中國IP

沐蘭

最近東京舉辦了“國際禮品展”，展會的重頭展區是“IP授權禮品”。作為IP大國，日本自己生產的IP就足以撐起這個展區了。當然也有海外來的IP，比如“大力水手”，已經誕生90周年了。和我同行的國內行業大佬感慨道：“什么時候咱們中國能有這么火的IP啊！”

確實，在中國市場大受歡迎的日本IP不勝枚舉。據我所知，也有很多中國公司在大力投入，希望可以打造出有國際影響力的IP。如果中國有哪個IP不僅能在海外具有影響力，還能在IP大國日本的市場中爭得一席之地，無疑將會是其價值的強力證明。有這樣的案例嗎？

我的腦海里突然靈光一閃：確實有一個在日本超級成功的中國IP啊！論影響力，它延續了幾十年，在日本家喻戶曉，深受喜愛;論商業價值，這個IP衍生的游戲和影視作品統統大賣，日進斗金，游戲產品都已經出到第14代了，在中國市場也大受歡迎。

IP里主人公的名字、典故甚至影響了日本的語言和文化，貢獻了不少日本的“成語”。說到這兒，你猜到是什么了嗎？對，這個火爆日本的中國IP就是“三國”！

為什么要說“三國”而不說《三國演義》？因為日本人更認可的是《三國志》。而且日本人了解的三國故事也并非來自《三國演義》，最有影響力的是一套60冊的漫畫——日本漫畫家橫山光輝從1971年開始連載了15年的名為《三國志》的漫畫。

當然，漫畫的取材來自中國的《三國演義》和《三國志》，但是日文里最常用的還是“三國志”。再加上日本光榮公司從1985年開始推出第一代《三國志》游戲，至今已做到了第14代。在手機游戲盛行的時代，電腦游戲還能一款又一款地推出并持續受到粉絲追捧，這絕對歸功于“三國”這個IP的巨大魅力。

日本人有多熟悉三國？我跟日本人說我老家在四川，一半以上的日本人會自然地接上：“啊，你是蜀國人。”巧的是，我的姓正好與青梅煮酒論英雄的兩位主人公之一相同，所以每次說到自己姓名的時候，我只要提及這位三國人物，日本人就會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有時還會問我是不是其后裔。我公司有一位日本女同事，她聊天用的表情包是諸葛亮，因為這是她最喜歡的歷史人物，她還和我大談了一番對三國人物典故的看法。

日本人有多喜歡三國呢？網上說，20世紀90年代日本電視臺引進央視拍攝的《三國演義》就花了一萬美元一集的代價。這個數據無從考證，但是吳宇森拍攝的電影《赤壁》，票房收入最高的市場在日本確系實證。

《赤壁》上、下兩部在日本分別創造了50億和55億日元的票房，總計人民幣6億多元，而它們在中國的票房一共才5億多元。重點是，《赤壁》上、下部的票房在日本分別是當年的冠軍和第三名。這可以說是日本粉絲對三國真金白銀式的“表白”了。

說到吳宇森導演，我看到日本網站有一個投票：最希望誰來拍三國的電影？吳宇森高票當選，甚至打敗了日本的北野武和好萊塢的斯皮爾伯格。這個網站很有意思，每個禮拜都會推出一道投票題，由三國迷來自由投票。我發現日本三國迷與中國三國迷有截然不同的理解和喜歡方式。這些差異，也很能代表日本和中國文化的差異。

“最喜歡的三國人物”，這是首先要關注的投票。當然，細分的投票角度會導致票數第一、第二的結果有差異，但有一位人物在各種投票中穩坐最受歡迎的前三名，這個人居然是劉皇叔。

在中國人心中懦弱無能又心機深重的劉備，卻頗受日本三國迷喜愛，連帶著中國人最鄙視的“扶不起的阿斗”，在日本都挺受歡迎，怎么都能排進最受歡迎人物的前20名。這可是“阿斗”啊！但是，確實有日本朋友跟我說，他最喜歡的三國人物就是劉禪，因為他“愛好和平”——我也是無話可說了。

細分下來，“最受歡迎的三國武將”集中在趙云、呂布、關羽三人身上。反正各個投票里的前三名，這三個人輪流坐莊。趙云最受喜愛的一幕是他長坂坡救阿斗，關羽最讓日本粉絲感到蕩氣回腸的是千里走單騎。呂布在中國文化里有“三姓家奴”這樣的“污點”，但日本粉絲對此完全不介意，甚至許多人將他列為“被誤解最深的人”，因為“他并不是背叛”。

最有意思的是，有一項投票直接問“魏、蜀、吳之外武力第二高超的人是誰”，后面的括號里備注著“第一高超的是呂布”。對了，“馬中赤兔，人中呂布”的說法在日本也是盡人皆知。

至于“最受歡迎的三國人物”，是無可爭議的諸葛亮。票選“最受歡迎的武器”，排名第一的是諸葛亮的扇子——請問日本朋友對“武器”這個詞是不是有什么誤解？而排第二名的關羽的青龍偃月刀，票數也只是諸葛亮扇子的三分之一吧。

三國里“最重要的計謀”是諸葛亮提出的“三分天下”，嗯，這個還算切題，但是將赤壁之戰的功勞壓倒性地歸功于諸葛亮，周瑜在墳里得知，會不會再死一次？“蜀國的顏值擔當”，還是諸葛亮。

我也真是“問號臉”：你們把英武帥氣的趙云和關二爺置于何地？受此偏好的影響，“亮”一直是日本人最喜歡給男孩子取名用的漢字。為了避免重名，日語里發音和“亮”一樣的漢字也沾了光。直到2018年，日本新生兒名字的排名里，“亮”和其同音字還是最受歡迎的。

最讓我笑噴的是，“三國里最偉大的發明是什么”，得票最多的是諸葛亮發明的饅頭。好吧，只能說對諸葛亮的喜愛之情已經讓日本粉絲失去了理智。

綜合各項投票，最受歡迎的武將是趙云、關羽，最受歡迎的人物是諸葛亮、劉備，基本上各項“最喜愛”的排名前三都是蜀國人。沒錯，日本粉絲最喜歡的三國中的國家就是“蜀國”，最想加入的陣營也是“蜀國”，最想跟隨的主公是劉備，最想與之成為家族親人的是關羽……

理由呢？其實挺有道理——“弱小但不服輸的國家”。對比魏國的強大、吳國的富庶，日本人從蜀國的命運中找到了共鳴和情感代入。

不過，“最討厭的人物”“最壞的壞人”“最殘暴的行為”三項投票倒是結果一致：火燒洛陽的董卓成為日本粉絲一致最討厭的人。或許這也能從側面解釋為什么日本人還挺喜歡曹操。

最近日本國立博物館正在舉行“三國志”主題展覽，主要展品是來自中國曹操墓的文物，現場那真可謂人山人海。雅虎搜索“三國志展覽”，第一個聯想詞就是“人多”。很多日本網友吐槽“人多心累，排隊辛苦”，但又喜滋滋地曬出照片，尤其是參拜完關二爺的塑像，又在周邊商品區瘋狂購買到“破產”。

三國絕對是在日本最有影響力的中國IP，再無可與之爭鋒者。不過，我真希望還能有第二個、第三個以及更多的中國IP，像當年的大唐、長安一樣，在日本和更多的國家成為影響當地文化的大IP。

（莫 桑摘自《財經天下周刊》2019年第18期，小黑孩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