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戰

陳德鴻

警報聲突然響了起來，嗚嗚叫個不停。

正是黃昏，飯館里的幾個客人愣怔了片刻，慌張地走了。

石謙對伙計小武說：“關門吧。”

小武答應了一聲，很快上好了門板，正要閂門，悅來理發店的學徒馬山闖了進來：“石老板，快幫幫我。”

石謙看著滿身是血的馬山，忙問：“這是咋啦？”

“我把特務隊長錢大頭殺了。”馬山氣喘吁吁地說。

“啊！”石謙驚叫了一聲，“那劉師傅呢？”

“師傅被特務打死了，我好不容易才跑了出來。”馬山抹了抹眼睛，從兜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遞給石謙說，“師傅死前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石謙看了一眼，急忙塞進懷里，對小武說：“趕緊帶他躲起來。”

兩個月前，劉師傅私自留下了從北方逃難來的馬山當學徒。為此，石謙狠狠批評了他。

劉師傅說：“馬山是我的一個下線介紹的。他的爹媽都被日本人殺了，我想就是老萬知道了，也會同意我把他收下的。”

“現在的形勢這么復雜，特高課課長木村遲遲沒有露面，你覺得沒問題就沒問題了？”石謙不滿地說，“這事我自然會向老萬匯報。不過，我破例違反紀律一次，想問問介紹他的那個下線的情況。”

劉師傅垂下頭說：“他前不久在暗殺錢大頭時，犧牲了。”

沉默了一會兒，石謙說：“記著，在馬山面前，一定不要走漏任何消息。”

小武剛把馬山帶到柴房的地下室藏好，特務隊副隊長孫奎便帶著幾個特務大呼小叫地進了飯館，險些把開門的石謙撞倒。

孫奎故意咳了幾聲說：“所有的人都出來。”

石謙滿臉堆笑湊到孫奎身邊，把幾張鈔票悄悄塞進孫奎手里，然后指了指小武說：“警報一響，客人都走了，店里就剩我們倆了。”

孫奎把鈔票放進兜里，口氣緩和下來：“石老板，這次事挺大，我必須例行公事。”

“理解理解。”石謙說，“我從來都是順從皇軍的，你們隨便查。”

孫奎擺了擺手，特務們便在飯館里四處搜查起來。不一會兒，特務們便陸續回來稟報：“沒發現情況。”

“這弄得人心惶惶的，出啥事了？”石謙小心翼翼地問孫奎。

“不該問的別問。”孫奎瞪了石謙一眼，“記住，以后這片就歸我姓孫的管了。”

“是，是。明白。”石謙賠著笑說。

見特務們走了，小武掩飾不住滿臉的興奮：“咱們幾次想殺錢大頭都沒能得手，沒想到竟讓馬山給干掉了。他可真是好樣的。”

石謙擺擺手，仔細地看著紙條上的字：

帶他找老萬，有木村線索。丙未。

“丙未”是劉師傅的代號。字跡雖然有些潦草，但的確是劉師傅的字。

石謙劃根火柴把紙條燒了。“丙未”越級直接讓馬山找地委書記老萬，明顯是對自己有了想法。

快半夜時，石謙進了柴房的地下室。

馬山一見石謙，馬上哭了起來，邊哭邊說：“錢大頭剪完頭不給錢，還打了師傅幾個耳光，我實在忍不住，就把他殺了，卻把師傅害了！”

石謙拍了拍馬山的肩膀，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師傅在錢大頭身上找出了一封密信，讓我找你聯系老萬，把密信交給他。”馬山抹著淚說。

“既然這樣，你就在這里躲躲，我想辦法盡快聯系老萬。”石謙說完，看了馬山一眼，“那封密信可一定要放好了。”

第二天下午，小武從“生生茶莊”買茶葉回來后，向石謙作了匯報。

小武說：“劉師傅死前，用血在地上寫了個‘才字。”

“‘才字？”石謙一愣，“咱們的人看清了？”

小武搖頭說：“理發店封著，誰也不讓進。有幾個特務議論，讓咱們的人聽到了。有個特務猜測說是半拉字，沒寫完。另外，內線傳到茶莊的消息說，外面等著的特務沖進理發店時，劉師傅已經死了。”

石謙的眉頭皺了起來。想了好一會兒，他對小武說：“加緊收拾一下，明天晚上撤離。”

馬山得知石謙已經聯系上了老萬，顯得很高興，想馬上去見老萬。

石謙說：“現在戒嚴還沒解除，很難出城。”

“出城？這么說，老萬沒在城內？”馬山有些失望。

石謙說：“這幾天風聲緊，老萬怕出閃失，暫時撤到了城外。”

“是這樣啊！”馬山長舒了一口氣。

石謙說：“明天晚上，由小武帶你出城去見老萬，這個店我若離開久了敵人會懷疑。”

馬山說：“這個我懂。”

第二天晚上，小武帶著馬山，左拐右繞，在距鳴城十多里處的一個村子里，找到了和老萬接頭的地點。

沒想到，剛進到一個屋子里，馬山便被幾個人摁倒在地，捆了起來。

馬山不解地瞪著小武：“你們這是干啥？”

“干啥你清楚。”這時，屋外傳來一個響亮的聲音。

馬山循聲望去，進來的竟然是石謙。

石謙看著有些發蒙的馬山，冷笑道：“木村先生，你終于現身了。”

“木村？”馬山哆嗦了一下，“我不認識什么木村，我是馬山啊！”

“別演戲了，木村敬龜課長。”石謙輕蔑地說，“你為了破壞鳴城的地下黨組織，收買了一個叛徒，騙取了劉師傅的信任，然后找機會故意殺了我們一直想除掉的錢大頭。劉師傅匆忙給你寫了紙條，你又把劉師傅殺了。”

“你在說什么，我怎么什么都聽不懂？”馬山愣愣地看著石謙。

石謙冷笑著說：“順便告訴你一下，你掌握的幾個聯絡站人員，都已經安全撤出了，新的聯絡站很快就會建立起來。”

馬山沮喪地低下頭：“那，那你是誰？”

“我就是你一直要找的地委書記石謙。”

“石謙？十個千。”馬山猛地抬起頭，怔怔地盯著石謙，“你，你是老萬！”

選自《傳奇·傳記文學選刊》201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