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江魚
縷縷花香從妻子的陽臺悄然飄來,鉆進我的鼻孔,再進入腦細胞,然后通過手指神經潛入我在鍵盤上敲擊出的靈感,渲染出一份份意外的感動。
陽臺是妻子一手策劃裝扮的,所以我習慣性地稱做妻子的陽臺。陽臺是居室的延伸、向陽納新的平臺,更被妻子打扮成了花園。六平方米不到的陽臺,經過妻子嬌嫩的雙手精編細排,頓時綠意盎然、姹紫嫣紅,為鋼筋混凝土的僵冷增添了一份生動色彩。花園里的花并不名貴,都是些常見的馬蹄蓮、金蓮花、酒瓶蘭、口紅花、吊蘭……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雜七雜八,但擺放得錯落有致,開花的不開花的、枝繁的葉茂的也紅黃相間綠肥紅瘦。往花園里一坐,泡一壺茶,捧一本書,寫幾個字,生活仿佛意趣盎然了許多。
陽臺緊連著餐廳,裝修時我們隨大流在陽臺和餐廳交接處安裝了一扇玻璃門窗。門里,小家庭洋溢著三茶六飯推杯換盞的生活氣息;門外,是閑坐觀景及晾曬衣物的天地。一家三口圍著小居室演繹著鍋碗瓢盆的交響樂、上班下班接送孩子輔導作業的變奏曲,日子忙碌也充實,安居也樂業,一晃十多年過去。
去年五月份,因工作關系我出了一趟長差,在電話里妻子告訴我:“我決定了,要對陽臺進行改造升級,你回來肯定有驚喜。”出差回家,真的叫我大吃一驚。安裝在餐廳和陽臺中間的玻璃門窗被拆了,陽臺、餐廳親密地連為一體。大盆小盆不知名的花花草草肆無忌憚地搶占了餐桌和晾衣架的位置,一個用磚壘砌的弧形花臺獨霸了半個陽臺,里里外外的墻面上高高低低掛滿奇形怪狀的花瓶陶壺。
妻子拉著我走進她的花園,介紹她的創意,打通了陽臺和餐廳,相當于再造了一個大花園。用她的話說,兒子出去讀大學了,家里就我們兩人,用這么大個餐廳是浪費,改造成花園,其實是開啟另一種生活方式。
木已成舟,大局已定,我還能發表什么不同意見呢,隨她折騰去。
陽臺面朝西,陽光西曬時間長,植物很難成活。妻子不屑于我的嘲諷,每天吹拉彈唱之余,一頭扎進她的花園里。哪棵需要培土,哪盆急需澆水,哪枝可以修剪……妻子看花的眼神是那么的柔和,母性的光芒拂過每一片葉、每一朵花。花草的來源很廣,有在街上買的,有跟閨蜜要的,還有從山野挖來的。妻子巧妙利用了閑置空間,各種盆栽擺放得高低錯落。每一個盆栽、每一株植物都彰顯著妻子的細心和巧心,穿不了針、縫不來衣的妻子竟然把花花草草編織得猶如一幅精美的刺繡作品。
曾經看到一篇文章,說植物是有感情、有脾氣性格的,你以什么態度對待它,它就會以同樣的態度回報你。你想寄托的人生態度、想要傳遞的情感信息,它們都可以代言。在妻子的精心養護下,飽受西曬折磨的花草竟然長得生機勃勃:吊蘭垂下長長的臂膀,睡蓮綻開嬌羞的面孔,毛萼口紅伸出鮮紅的舌頭,迎春花嬌艷如少女的臉、粉紅馬蹄蓮高舉斟滿紅酒的酒杯……一朵朵盛開的花,配合著妻子驕傲幸福的眼神,用五顏六色反駁著我曾經的譏諷。
“想進花園就來吧,我的花園就是為裝扮我們的生活而造的。”妻子似乎識破了我心動已久但又抹不下臉面的小思想,主動邀我走進她的花園。隱身花海,吸納花香,我看書寫字,妻子彈琴吹簫,原本有些沉悶的日子生動起來,有些降溫的中老年人情感也忽然復燃了許多。小花園帶來大愜意、大愉悅,周末我大方地邀友人來小花園喝茶賞花。有花有茶有紅袖彈琴,酌上兩口才不負這情這境,茶不過三泡,我總借朋友之勢,吆五喝六地叫嚷著茶桌太小讓妻子收了茶杯,此時,酒隆重登場,喝茶賞花只是過門。
“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芳香美麗滿枝丫,又香又白人人夸……”剛從二胡培訓班上課回來的妻子一頭扎進花園,拉扯起二胡來。
“不對呀,這首曲子旋律清新明快,你怎么拉得這么嘶啞,泣不成聲。”聽著妻子拉得磕磕絆絆的調子,我抓住機會給予打擊。
妻子白了我一眼:“哼,你懂什么,這就是藝術的魅力,隨感而行,做自己喜歡的,心態是最好的養生藥,過日子不也要這樣嗎?”
在花香和琴聲里,我敲打在鍵盤的字里行間多了柔情,多了柔軟,中老年人的日子瞬間有了詩和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