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by來啦

劉律廷

上海土著的慢生活

子謙和小雅是生活在上海的一對90后小夫妻。

丈夫子謙，任職于事業單位，平常愛玩射擊、養寵物、打游戲。妻子小雅是幼兒園老師，笑容陽光，業務優秀，頗受單位器重。小雅比子謙上進很多，她跟他聊：“努力一把就可以考更多證，可以評上更高職稱，你為什么吊兒郎當不好好干呢？”

子謙總是哄她說：“你不生寶寶，我沒動力啊！等子謙二世出生，我一定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他倆每天下班后去子謙父母家蹭飯，到周末，小雅父母過來幫忙打掃衛生。每個長假都出國旅游，小兩口沒儲蓄卻過得很瀟灑，上海土著誰家沒幾套房子墊底呢？子謙很滿意自己這種慢悠悠、混日子的生活。

月嫂這么貴，請不請

小雅積極備孕，希望生出一個能夠鞭策子謙的小寶貝來。

一年后，小雅懷孕了，子謙沒有像自己承諾的那般上進——他還是想打游戲就玩通宵，想玩射擊就一整天，生活狀態依舊吊兒郎當。

小雅懷孕5個月的時候，子謙陪她去月子中介公司咨詢請月嫂的事情。人家要他先排隊等3個月，才能提前預約上。原來，隨著二胎政策放開和生活水平的提高，月子服務供不應求。上海市的優質月嫂價格已經漲至月薪2萬多元，還不包括紅包與特殊節假日加班費。

那天，子謙在飯桌上向父母匯報了月嫂的行情，子謙媽媽說：“我又不是沒養過孩子，你不也是我帶大的？反正我退休了，孩子我來帶，到時候再請一個鐘點工做家務！”再去跟小雅父母商量的時候，小雅媽媽也表態說：“我可以請年休假一個月。”誰知，小雅孕期到8個月的時候忽然見紅，早產下一個4斤多的女兒。女兒一出生就住進暖箱，兩周后才出院。這個始料未及的狀況讓一家人手忙腳亂起來。

出院后，子謙與小雅一同被卷入“坐月子”的難題之中。雙方父母一起住進小兩口80平方米的家，子謙父母住一個房間，小雅媽媽跟小雅、寶寶一起睡，子謙被趕到陽臺上住。小雅產后虛弱，喘氣都喘不到底，打個噴嚏都尿失禁，一到夜里聽到孩子哭就心煩意亂，經常跟著孩子一起哭。

乳腺發炎，情緒低落，小雅狀況不斷，偏偏孩子也不省心。前半個月，女兒餓了就吃，吃飽就睡，不哭不鬧;后半個月開始，這孩子鬧夜時吵得天花板都要翻過來，吃奶哭、撒尿哭、睡覺哭，一夜要醒來二十多次。子謙請了年休假加上陪產假，他真沒想到，孩子生下后會有這么多事，幾個大人都無法搞定。最累的就是晚上，每隔兩小時就要喂奶、換紙尿褲。小雅媽媽待了一周后就血壓升高了。

換成子謙媽媽陪睡后，她很快也吃不消了。子謙試著陪睡，發現白天那點兒活跟熬夜的累比起來根本不是事兒。他因為缺少睡眠，脾氣變得暴躁起來，沖著父母還發了幾次火。

在很多雞毛蒜皮的小事上，平日里溫文爾雅的子謙媽媽和小雅媽媽也難免彼此嫌棄。當她們爭吵時，小雅發出母老虎般的怒吼：“再吵，都給我走人！”

看到爸爸躲進廚房戴著耳機煲湯不肯出來，看到岳父緊鎖的眉頭，子謙意識到自己太幼稚了——猶豫請月嫂的時候，出發點都是從經濟角度來考慮的，總覺得性價比不高，他沒有考慮到因為一個孩子的牽連，兩家生活習慣不同的人擠在一個屋檐下，會引發很多矛盾，更沒有考慮到妻子產后的情感需求和護理需要。

子謙打開手機，看到自己那少得可憐的存款，不由得一聲嘆息。這一刻，他發現過去自己從不好好儲蓄是多么可笑荒唐。

男人的成熟，總帶著陣痛

子謙試著跟妻子溝通：“我送你去月子會所好不好？讓你爸媽跟我爸媽都回家，又有人可以照顧你。”

這話仿佛觸碰到小雅的雷區，小雅不領情，還誤會子謙嫌棄自己爸媽。她一傷心，奶水見少，寶寶吃不飽更是哭鬧不停。看到女兒不肯吸奶瓶，子謙又氣又恨但沒辦法。連續幾個晚上沒睡覺后，子謙終于下定決心請月嫂。他跑了好幾家月嫂中介，找到一個張阿姨。

張阿姨是在子謙媽媽跟小雅媽媽懷疑的眼神中進門的。但很快，張阿姨就以自己過硬的專業本領折服了兩個媽媽。張阿姨幫小雅按摩頭部、疏導情緒，小雅好了很多。催奶湯很管用，小雅的乳腺也因為按摩得到疏通。張阿姨在夜間照顧小雅母女之后，子謙終于睡了一個安穩覺。第二天一早，他睜開眼睛的那刻，發自內心地感慨：“專業的月嫂就是跟我兩個媽不一樣！”

兩個媽媽則松了一口氣，她們可以出去遛彎、跳舞，身心舒暢后也不再彼此抱怨了。小雅爸爸和子謙爸爸相繼住回自己的家。子謙也給小雅預約了專家心理門診，讓她的抑郁情緒得到更好的疏導。

看著賬戶不斷縮水，子謙好心疼，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意識到錢有多重要。看著女兒粉撲撲的小臉，子謙開始有了一種做爹的使命感——從小到大，他一直選擇波瀾不驚、混日子的路。但是，從這個小生命的臉上，他讀到的不僅是探索的好奇，更是面對未知世界的勇氣。

小雅爸爸悄悄地給子謙的支付寶轉了一大筆錢，子謙告訴自己：“這筆錢算是借的，我以后一定會還上！”

他整個人勤奮起來，閑暇時間，不再癡迷于“吃雞”游戲，而是拾起了職稱考試的復習材料。他思考起自己人生的下半場——女兒的保姆費、教育費，總不能向老人們要吧？萬一小雅不再上班，自己是否扛得起一家三口的負擔？

月子結束后，小雅逐漸恢復健康。在兩個媽媽的幫助下，她把寶寶帶得很好。這次摩擦之后，子謙意識到一家人擠在一起，即使都是明理之人，矛盾也在所難免。一旦出現這種矛盾，錢是必不可少的資源。小雅也趁機鼓勵他：“中國人說先成家再立業，你才27歲，只要奮發努力，一定不晚。”

子謙拉著小雅的手，對這個通情達理的妻子深深感恩——過去他覺得好的愛情就是要讓人放松做自己，不加任何條件。如今，他覺得，好的愛情是讓兩個人都變得更好，不做出改變的人根本不能面對生活的磨礪。

保持一個人真實的樣子，自由自在地生活，只是愛情追求的基礎。進入婚姻，尤其是有孩子后，愛情是需要升級的。在婚姻里，兩個人最初只是兩具泥胎，但生活并不止步于此——否則，風一吹雨一打，就塵歸塵土歸土了。好的婚姻是一座熔爐，男人、女人都需要經歷煉燒，才能成為美好的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