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英語課堂教學中教師語碼轉換的研究*

辛楊 （哈爾濱師范大學公共英語部）

隨著經濟的全球化、一體化，各種語言相互作用相互影響，語碼轉換現象越發普遍，形式更加豐富。Auer（1999），Bokamba(1998)嚴格區分語碼轉換和語碼混用，將句間的轉換（inter-sentential switching）看作語碼轉換，將句內的轉換（intra-sentential switching）看作語碼混用，認為它們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何自然，于國棟2001）。本文采用Appeal ＆ Muysken（1987）的觀點，對兩個概念不做區分，通用語碼轉換（code-switching）,指在同一對話中兩種或更多語言之間的交替使用(Gumperz,1982)。

一 文獻回顧

1 二語課堂使用母語的不同觀點

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語言學界一直對外語課堂教學中應不應該使用語碼轉換有爭議。主要存在三種看法：一是課堂教學中禁止使用母語，不鼓勵任何形式的語碼轉換。Krashen 和Terrell(1983)堅持自然的教學應當是在交流過程中使用目的語而不應求助于母語。在教授目的語時，使用母語會影響課堂交流的自然性，損害課堂教學的效果。Cummins（2005）也主張在浸入式雙語教學中，教師應該完全使用目的語，避免翻譯，應該嚴格地把目的語與母語區分開來。二是教師可以使用語碼轉換，但要求語碼的轉換具有系統性。Ellis（1984）認為教師應盡可能少使用母語，而應最大限度地增加二語輸入。Harbord（1992）也堅持母語的使用最少化原則，教師不應該為了節省時間而用母語進行教學活動。同樣，Nizegorodcew（2007）主張二語教師應該使用目的語與學生交流，除非情感因素或特定的教學環境促使他偶爾使用母語。三是把語碼轉換看作是一種有效的外語教學策略，鼓勵教師在教學中積極使用。Guthrie，Van de Walt,Hagen 認為使用母語是外語課堂上正常的教學策略，不會損害教學效果。如果一味地排斥母語的使用不僅不切實際，而且剝奪了學習者的一項重要的學習工具（Macaro，2001）。Cook(2001)也建議教師在解釋語法，布置任務，管理學生，實施測試時使用母語，指出師生雙方母語相同時，教師使用語碼轉換是自然現象，是第二語言學習的有效教學策略。完全排斥母語的做法會限制甚至束縛語言教學,阻礙學生的語言習得。Creese ＆ Blackledge（2010）語言轉換是一種雙語策略，能被很有效地運用到英國的漢語課堂。

研究者對使用母語不同的立場源于他們支持不同的理論框架。交際理論強調學習者需要獲得最大限度的二語輸入；而社會文化理論視角下，母語被視為一種有效的認知工具，會促進二語學習者的語言輸出以及個人言語的發展。動機理論也認為使用母語可以減輕學習者在課堂上的焦慮，增強其信心。面對如此差異的觀點，我們應該聚焦三個方面--教師使用母語的場合(extent)，目的以及教師對使用母語的看法與實際使用情況的關系（Ellis,2015）。

2 關于課堂上母語的使用情況的研究

面對語言學界對外語教學是否使用母語的不同聲音，教師在課堂上實際使用母語的情況也千差萬別。Duff and Polio(1990）觀察了一所美國大學13 個外語課堂，記錄了每一個班級的三節課，并把完全使用目的語的話語與使用母語或混合語的話語區分開來。他們發現，一些教師在整個教學過程中完全使用目的語，一些大多數時間在使用目的語，而另一些教師使用目的語的時間僅占課堂教授時間的1/10.值得注意的是，同一個教師在三個課時里，使用目的語的比例變化不大，這可能因為授課內容都是基于同一本教材，而且遵循的授課模式相似。Turnbull(2000)也發現教師在法語課堂上母語使用率存在著較大的差異，從28%～!76%。相反，在Macaro(2001)的調查中，6 位英國的外語教師在授課時很少使用母語，而且不存在很大的差異性。Kim ＆ Elder(2005)也發現新西蘭初中的7 名外語教師在課堂上使用目標語和母語時存在著很大差異。影響教師對語言選擇的主要因素包括學校的政策，學生的外語水平，教學方法（很明顯，語法翻譯教學使用母語的比例大大高于交際語言教學）以及教師對使用母語的看法。

關于母語的功能，研究者得出的結論也不盡相同。Polio ＆ Diff(1994)通過摘錄教師的解說性的課堂用語，歸納出教師使用母語的8 種功能：課堂管理用語，語法講解，課堂活動布置，情感共鳴，翻譯，解決理解障礙，互動。

教師對使用母語的看法與實際應用母語的關系。Macaro(2001)發現兩者之間存在沖突。一名教師承諾整個課堂使用目的語，而實際上，她用母語解釋單詞，責備學生，發布指令。同樣，Edstrom（2006）也認為課堂上要最大限度使用目的語，但在課堂上，她使用母語講解語法，管理課堂，處理理解問題。她總結了三點原因，建立和諧的關系，完成目的語不可能達到的目標，保持交流暢通。Song ＆ Andrew（2008）通過觀察4 名中國的大學英語教師，也發現了理想與現實的差距，他們指出差別可能與是以語言還是文化為方向的教學大綱有關系。

國內的許多學者也都提倡在教學中把語碼轉換當作有效的教學策略，在教授英語的同時，適時、適量地使用母語，增強學生學習英語的興趣以及課堂的參與度，敢于表達自己的想法,從而提高學生的英語水平。鄭樹棠(1997)調查中國大學英語教學的狀況時, 發現82.8%的教師在課堂教學中基本上采用英漢雙語進行授課，教師使用英漢語碼轉換是大學英語教學中常有的現象。基于語碼轉換的普遍性，國內學者進而對大學英語教師的語碼轉換展開研究（雷難，2010；蔣滿英等，2009；王立嘉等，2009；毛麗，2007；朱曉麗，2007），一方面，研究者通過直接觀察教師，調查其使用語碼轉換的情況及動因。基于于國棟的順應理論，李冬艷（2010）發現教師大多是為了順應心理動機，如強調，澄清，效率，而使用語碼轉換。高軍，戴煒華（2007）則從話語分析角度，調查教師在英語課堂的語碼轉換的話語模式及觀念變化，得出結論，語碼轉換主要是用于滿足教學功能的需要，是教師的一種教學策略，是有效提高教師和學生的互動交際的教學模式。另一方面，研究者利用學生的視角，調查學生對語碼轉換的態度。李輝（2011）從二語習得理論出發，認為語碼轉換是學生習得語言所采用的有意或無意的學習策略，母語的使用不會對二語習得的效果帶來大的影響，反而會促進語法運用，篇章理解及語言交際能力。基于問卷形式，魯瑛（2011）分析了1866 名學生對英語教師語碼轉換的認同態度和意識程度，結果表明61%的學生持支持態度。而陳麗平（2004）通過問卷調查分析英語專業的師生對課堂語碼轉換的態度，結果顯示教師比學生更高地估計了漢語在英語教學中的作用。盡管語碼轉換文獻中不乏理論或實證研究或兩者結合，但多數研究都沒有考慮到藝體生的這一獨特群體。本文旨在通過實地調查，觀察教師在英語教學中使用語碼轉換的情況，比較教師在藝術類與非藝術類英語課堂使用語碼轉換的異同，分析不同專業的學生對語碼轉換要求的不同是否對教師使用語碼轉換產生影響，探討如何提高語碼轉換對各類學生學習的有效性，進而改進教學實踐。

二 研究對象及方法

本研究以哈爾濱師范大學公共英語部的5 名英語教師（三女兩男）以及2013 級數學、物理、中文、歷史、美術專業的400 名學生為研究對象，親身觀察并錄制40 學時的課堂教學活動，并把每位教師使用的語碼轉換改寫為文字材料以供分析。為了避免被試受到干擾，保證數據的真實可靠，本次的研究目的未事先告知授課教師和學生。授課內容均為新視野大學英語第二冊第三單元，包括單元話題討論，單詞講解，課文分析，練習，聽力，共8 個課時。主要的研究問題是：（1）大學英語教師語碼轉換的使用頻率及其與教授內容，以及教授專業的關系;（2）大學英語教師語碼轉換的動因。

錄音階段結束后的一周內，對5 名教師進行采訪，收集他們對教師使用語碼轉換的意見和看法，然后讓他們收聽各自的授課錄音，讓其對自己使用的具體的語碼轉換的例子做出解釋，就此探求他們使用語碼轉換的動機和原因。

三 研究結果及分析

通過整理錄音，對英漢語碼轉換進行逐條計數分析，發現課程內容的不同，使用語碼轉換的比例也有所不同，授課對象所學專業的差異也會導致語碼轉換使用數量的差異，授課教師的性別對語碼轉換的使用也有一定的影響。

1 語碼轉換的類型、比例與教學內容的關系

數據顯示，21%的語碼轉換是句中語碼轉換，包括14%的以詞為基礎的轉換形式，和7%的短語式的語碼轉換。79%是句間語碼轉換，其中包括大量的以語篇為基礎的語碼轉換。下表是教授不同的教學內容時所使用的語碼轉換的比例，在講解單詞中所使用語碼轉換的比重最大，為了讓學生理解單詞的含義和用法，教師勢必要從目標語轉向母語來解釋說明，舉例翻譯，其次是課文講解，聽力，習題講解，但在新課導入環節中，通常是讓學生就單元話題進行討論，五位教師均是全英授課。在學生以小組為單位自由討論時，教師會隨時參與并對表達有困難的學生給予幫助，其間均未使用母語。

可見，授課內容直接影響教師課堂語言的選擇。單詞的講解與課文的分析主要是要學生理解單詞的用法，篇章的脈絡結構這些元語言知識，用目的語來解釋目的語，勢必會是使問題復雜化，造成理解的困難，浪費課堂有限的時間。而口語討論的目的是讓學生使用目的語表達思想自由交流，教師必須完全是用目的語來引導學生用英語。

表1

值得一提的是，句中語碼轉換大部分是從英語轉到漢語，也有少量的是從漢語轉到英語。

例如，T：Now let’s look at some synonyms.First group—lawyer,attorney and barrister.Lawyer refers to one whose profession is to give legal advice and assistance to clients and represent them in or in other legal matters.This is a general term.There are two other kinds of lawyers,one attorney,and the other barrister.What is the difference between them?前者指初級lawyer,后者指高級lawyer.

2 專業之間的差異

教授理科的班級時，教師使用語碼轉換的頻率要高于文科班級，但兩者使用語碼轉換的比例都低于藝術類的班級。理科的學生的思維更具有邏輯性，更需要教師把每一個相關的知識點解釋得更透徹更清楚；此外，文科的課堂較理科的課堂相對活躍，反饋更及時，更促使教師多使用目的語。相比之下，由于藝術類的學生英語水平較低，需要教師更頻繁地在母語和目的語之間穿梭。

3 男性與女性教師使用語碼轉換的不同

女性教師使用語碼轉換的頻率要高于男性教師。觀察結果表明3 位女性教師使用語碼轉換的頻率要高于2 位男性教師。這源于男女教師在課堂教學行為上的差異。李姝綺（2014）通過比較男女教師的課堂教學，發現在教授新知識時，女性教師比男性教師講授得更加細致、感性；女性教師更善于使用提問控制和引導課堂教學；女性教師更關注師生間情感交流；女性教師在反饋的頻次和明確性上也高于男性教師；女性教師管理課堂的次數也高于男性教師。上述的教學差異促使女性教師更多地使用語碼轉換，旨在學生更清楚地掌握新知難點，參與課堂度更高，達到良好的教學效果。

4 教師對語碼轉換使用率的看法與實際教學中的差異

在之后的訪談中，5 位老師都認為英語課堂可以使用母語，但是應該盡可能多使用目的語，擴大課堂上的目的語輸入，是學生更多機會接觸目的語，從而為英語輸出打下良好基礎。有趣的是，5 位教師都高估了自己在課堂上英語使用的狀況，認為自己使用語碼轉換的比例應低于5%。此外，每位教師在第2 課時較第1 課時使用語碼轉換的頻率要高。

四 教師使用語碼轉換的原因

1 翻譯解釋，促進理解

教師在解釋生詞、不熟悉的概念或講解語法時，為了能更清楚讓學生理解明白難點，老師會經常使用母語來翻譯、解釋、澄清。研究結果表明，5 位教師使用的句中語碼轉換大多都出現于此類情況。是在解釋單詞或生僻概念時，教師在用漢語解釋后，往往會再重復一下相應的英文名稱。

Example 1：T：As we all know,the United Kingdom and the United States have different national legislative bodies 立法機構legislative bodies.Parliament 議會parliament of the United Kingdom is made up of two parts：the House of Lords 上議院，由貴族成員或高級政府職員組成and the House of Commons 下議院the House of Commons, 由英國議會所選的代表組成,while Congress國會 of the United States consists of the Senate 參議院and the House of Representatives 眾議院.Each has different power.

2 節省時間，提高效率

每一單元的規定課時是6 課時，包括2 課時的視聽說教程，4 課時的綜合教程，其中涉及課文導入，單詞講解，課文分析以及練習，時間安排非常緊湊。對一些生詞難句進行分析講解時，如果老師只使用目的語英語，學生平時很少接觸詞性語法方面的專業術語，會增加學生的理解負擔，使本身就晦澀難懂的生詞難句，更加難以理解。如果先用英語描述以后再翻譯成漢語，進一步解釋說明，勢必會花費更多的時間。3 課時150 分鐘，需要完成20 個單詞的講解以及1000 多字的文章分析，所以為了節省時間，教師們大都會使用母語來分析解釋生詞和文章的脈絡，難點，重點。

3 溝通情感，產生共鳴

在分析課文時，當聯系到現實生活時，尤其是回顧與學生相仿年齡的事情時，教師都會使用母語來抒發感慨，勉勵學生。

Example 4： T： We can say reading comprehension is the most important session in the examination of Band Four.If you did not do well in this part,maybe you would fail the entire exam.It occupies 35 percent of 710 scores.可以說閱讀理解是四級考試最重要一部分，成敗與否在此一舉。710 分它占248.5 分。So we must attach much importance to reading comprehension.But how should we improve the reading ability?Keep three“more”.First,recite more vocabulary.Second,read more passages.Third,do more exercise.There is no shortcut to success.如何提高閱讀能力？一，多背單詞。二，多讀文章。三，多做習題。Some of you may say“Oh,it’s cliché.”對。就是cliché.成功無捷徑。要想成功，必須付出辛苦。No pains,no gains.

4 組織課堂，維持秩序

在布置教學任務或各環節轉接時，教師經常在英語陳述后，轉為漢語重新解釋，力求學生聽懂指令，才能投入到課堂活動中。Example 3：T：OK,next let’s deal with the text.At first,read the first and the second paragraphs and answer the corresponding questions on the blackboard.讀一、二自然段，回答黑板上相應的問題。Five minutes.五分鐘。抓緊時間。好，開始。OK,time is up.Is there anybody who would like to answer the first question?Who would like to Nobody?誰能回答？快一點兒！

5 糾正行為，批評指正

在授課過程中，教師需要密切注意學生的參與度，糾正學生不良的學習行為，這時，教師經常使用漢語，因為他們覺使用英語不足以讓學生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的問題，會減弱學生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