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長榮
摘 要:丹尼爾·貝爾認為現代文化與現代經濟之間存在著組織形式和發展方式上的不同,現代文化沒能為現代經濟提供精神的上的支持,現代經濟也沒能為現代文化的發展提供適宜的土壤,現代文化與現代經濟之間存在巨大的裂痕。現代文化與現代經濟之間由于軸心原則和平等觀念的不同,二者不但沒能相互匹配、相互支持,反而是相互矛盾、相互斷裂,現代文化與現代政治有不同的中軸原理,相互之間出現了斷裂。
關鍵詞:丹尼爾·貝爾;軸心原則;斷裂
一、引言
現代社會中經濟、政治和文化三個領域的斷裂,讓當今資本主義社會矛盾錯綜復雜,“如果人們考察經濟、政治和文化領域,每一領域都被不同的同軸對稱原則支配著,它們經常是彼此對立的。”[1]丹尼爾·貝爾認為現代文化與現代經濟、現代政治之間不再像傳統文化那樣與傳統社會之間保持協調統一的關系,而是相互矛盾、相互對立,因此現代文化與社會結構之間存在著巨大的斷裂。丹尼爾·貝爾正是發現這種斷裂的現象,進而從文化這一獨特的領域發起了對當今資本主義社會的批判,試圖以文化為切入點從錯綜復雜的社會矛盾中找到現代社會危機的根源。
二、不同的中軸原理
現代文化領域的中軸原理是“自我實現”,即“不斷表達和重塑‘自我,以獲得自我實現和自我滿足”。[2]現代文化是在反對傳統文化基礎上發展而來,它對于生命意義的解答與傳統文化不同,傳統文化將上帝看成是萬物的主宰,宗教信仰是人們的生存意義,現代文化以“自我造就”為軸心,“將個人從傳統束縛和歸屬紐帶中解脫出來,使得他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塑造自己”。[2]現代文化與傳統文化之間對生存的意義采取了不同的解答方式,而這兩種解答談不上絕對的高低之分,它們都是橫向上文化的發展形式。但是相對于縱向的經濟發展,現代文化又能否與其相匹配呢?在現代社會的經濟領域,工業化大生產取代了傳統的農業和手工業,人們被有組織的放在工廠里從事工業生產。在這種工業生產中,需要每個人如同機器一樣服從生產的指令,不允許任何人以自己獨有的想法破壞整個生產鏈條。現代社會的經濟,要求的不是在生產中發揮奇思妙想和個性創新,而是中規中矩的扮演要各自的角色。
現代文化與現代經濟之間不相匹配,文化的“自我造就”追求的是個性解放,經濟上的工業化生產要求按部就班、服從指令,現代文化顯然不能為現代經濟的發展提供精神上的支持,兩種相異的發展反向導致是現代社會個人的分裂。“一方面,商業公司希望人們努力工作,樹立職業忠誠,接受延期報償理論——說穿了就是讓人成為‘組織人。另一方面,公司的產品或廣告卻助長快樂、狂喜、放縱和縱欲的風氣。”現代人在現代文化和現代經濟的矛盾之下被分成兩個截然不同的側面,“人們白天‘正派規矩,晚上卻‘放浪形骸。”[2]人性的分裂正是現代文化與現代經濟之間的斷裂造成的。因此,隨著當代資本主義文化的不斷發展,“每個個體‘自我就越來越跟技術經濟秩序的角色需求發生沖突”。[2]
三、現代文化與現代經濟之間的斷裂
在丹尼爾·貝爾看來,現代文化與現代經濟之間的關系不像傳統文化與傳統社會經濟之間的關系那樣相互匹配,二者之間出現了斷裂,這種斷裂從總體上來說包含如下兩個方面。
第一,不同的組織形式產生的斷裂。現代社會中的經濟領域將人有序地組織起來從事勞動生產,每個人在勞動生產的過程中都有自己的角色,分工的細化也要求高度的合作,而合作的形成來自于高效的管理。丹尼爾·貝爾認為“在現代西方社會,經濟是受效率、專業化與最大化原則支配的,其中個人是按照他們所起的作用區別對待的。這種同軸對稱的結構是官僚機構化。”[1]在官僚機構的組織下,對整個社會的人力資源進行統一分別,為每個人安排固定的角色,而這些角色是不允許個人任意改變,因此現代經濟需要的是對人的管理,需要執行和穩定,需要對人進行不要的束縛和限制。但是,與現代經濟相對應的現代文化并沒有提供這樣一種支撐,在丹尼爾·貝爾看來,“文化方面的軸對稱原則是自我實現,走到極端,是自我滿足,它強調要考慮一個完整的人。而這種文化提倡的享樂主義與經濟上的效率原則,乃至勞動道德都是相抵觸的”。[2]現代文化想要的是個人的絕對自由,不受任何限制,現代文化需要的組織形式實際上是排斥組織、反對組織,或說單純的自我追求,這與現代經濟中的官僚機構管理模式顯得格格不入。丹尼爾·貝爾認為現代文化打破了現代經濟的組織形式,“社會的基本單位不再是群體、行會、部落或城邦,它們都讓位給個人”。[1]而當個人被無限放大后,現代經濟的管理必將產生混亂,現代文化與現代經濟之間出現斷裂。
第二,不同的發展方式產生的斷裂。文化的發展方式不同于經濟,“技術經濟秩序中的變化,其本質是線性的,功用和效益原則為革新、取代和更替提供原則。更有效益或更具生產力的機器、流程取代了那些效益低的機器、流程”。[2]經濟領域中呈現為線性的發展方式,只有不斷的向前進步和偶爾的停滯,不會出現倒退現象。文化領域的發展方式與經濟領域不同,“文化領域總是存在著回歸回到那些對人類生存苦惱的關注和疑問上”。[2]文化領域呈現的是橫向關系,不同于經濟領域中的縱向發展,而文化與經濟之間的不同發展方向,又要求文化與經濟的發展相契合。文化的橫向變動能否與經濟的縱向發展相匹配,具體到現代文化與現代經濟之間卻是另一番景象。
丹尼爾·貝爾認為現代文化與現代經濟之間存在著組織形式和發展方式上的不同,現代文化沒能為現代經濟提供精神的上的支持,現代經濟也沒能為現代文化的發展提供適宜的土壤,現代文化與現代經濟之間存在巨大的裂痕。
四、現代文化與現代政治之間的斷裂
相比現代文化與現代經濟之間的斷裂關系,現代文化與現代政治之間的關系如何呢?在丹尼爾·貝爾看來,現代文化與現代政治的關系并不樂觀,現代文化不但沒能支持政治領域的發展,反而為政治領域制造麻煩,二者之間相互斷裂。
第一,不同的軸心原則產生的斷裂。現代政治追求政治上的平等,力圖實現最廣泛的參與,“在政治形態方面,這種同軸對稱原則是平等”。[1]在丹尼爾·貝爾看來,民主平等是現代社會政治領域的普遍信條,而想要達到這種民主和平等要靠個人之間的理解與支持,在相互包容、相互分享的原則下彼此尊重。與現代政治對應的現代文化以“自我造就”為軸心,提倡自我表達,自我實現。丹尼爾·貝爾認為現代政治的平等參與現代文化的“自我造就”之間相互矛盾矛盾,政治領域強調的是每個人的政治地位都是平等的,每個人不但要維護自己表達政治意見的權利,同時還要對他人的權利予以尊重,只有彼此尊重、共同協商才能建立起公平有序的政治關系,才能最終實現現代政治領域的民主。但是,在現代文化領域卻是另一番景象,現代文化以“自我造就”為軸心,它強調的是個人利益,只要能實現個人利益可以置他人于不顧,一切以自我、以個人為中心。現代政治本該需要一種凝聚人心、團結統一的道德文化傳統去調和矛盾,但是現代文化卻不斷打破權威,造成社會共有的意識形態漸漸逝去。這種文化思想不但與政治領域不相匹配,還進一步破壞現代政治所追求的民主與平等,現代文化與現代政治之間相互斷裂。
第二,不同的平等觀產生的斷裂。丹尼爾·貝爾強調,現代社會政治領域內追求的是平等,“政治是社會正義和權力的競技場:它控制權力的合法使用,調解沖突(自由主義社會用法律),一維持有社會傳統或憲法(成文法或不成文法)體現出來的正義觀。政治的軸心原則是合法性。在民主政治中,其原則是,只有統治者才能行使控制和管理權力。這里暗含的條件便是平等觀,即所有人都有表達意見的平等權力”。[1]政治領域中的平等不但要求每個人的利益得到維護,還要求人們彼此之間相互尊重,對他人的政治見解保持寬容。因此,現代社會的政治要求的是一種帶有“寬容”的文化,是一種相互理解、相互支持的博愛文化。但是,現代文化的“自我造就”卻與現代政治的要求事與愿違。在現代文化“自我造就”的主導下,主張每個人的權利都是平等的,每個都想自己的權利得到維護,公民對平等的追求范圍越來越大。“過去100年來,體現了這個觀念的公民觀改概念十分廣泛,不僅包括了公共領域的平等,也包括了社會生活其他所有維度的平等——法律面前的平等,公民權力的平等,機會平等,甚至是結果的平等——這使得人可以作為公民全面參與社會。這些要求大部分也許有點拘泥,但它們一直是感到不公平對待的群體在社會中尋找公平的源泉。”[1]公民追求法律平等、權力平等、機會平等,甚至追求結果平等。這些要求有時政府很難滿足,如結果的平等。當民眾的利益得不到滿足時,內心便會產生失落感,認為自己受到不公平待遇,因此現代文化與現代政治之間不相匹配,現代文化不僅不是現代政治所需要的文化,而且對現代政治造成反向性的作用,導致現代政治領域矛盾的擴大。
參考文獻:
[1]丹尼爾·貝爾.資本主義文化矛盾[M].趙一凡,等,譯.上海: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89.
[2]丹尼爾·貝爾.資本主義文化矛盾[M].2版嚴蓓雯,譯.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