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桂革
“我家住在路盡頭,界碑就在房后頭,國門前面種莊稼,邊境線上牧羊牛……”這是一首流傳在新疆兵團各團場的民謠,它形象地描述了幾代兵團人不穿軍裝、永不換防,牢記使命、履職盡責的堅守姿態。
每當聽到這首民謠,我就情不自禁地想起父親、奶奶的故事,聯系自己的成長經歷,對“堅守”二字有了更深的體悟。
我的父親裴顯合1929 年出生在山東省曹縣一個貧苦農民家庭,他14 歲參加八路軍,20 歲加入中國共產黨。戰爭年代,他南征北戰,參加過無數次戰役,榮立戰功七次。1958 年,父親轉業到北大荒,第二年10 月調入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第一師工作。
1965 年5 月,勝利十二場(現第一師七團)迎來了幾百名上海支邊青年,父親奉命帶著這批支青組建新連隊十一連。
當年,在戈壁灘上組建新連隊,面對的困難簡直難以想象。連隊,沒有營房,更沒有耕地,干群全部借宿在相鄰的兄弟連隊九連。住的是地窩子,吃的是蘿卜、白菜、包谷饃。
父親帶著這幫支青,白天挖紅柳疙瘩、開荒,晚上積肥、擔柴,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高強度的農活和連隊艱苦異常的條件,讓正在發育長身體的小青年白天吃不飽、晚上睡不好,思想情緒幾近失控,隊伍極不穩定,甚至有個別青年還揚言要組織溜號。面對這一困境,父親夜不能寐,精神上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連隊初建,因為沒有菜地和豬圈,所有給養全靠團部后勤計劃供應。為了改善伙食穩住職工隊伍,父親一方面向團里爭取盡可能多的食用油,另一方面要求連隊伙房精打細算。
有一天,連隊破天荒炸起油條,小青年們就像過年似地奔走相告。等伙房窗口排著長隊打飯的人都散盡了,父親才遲遲出現。他拿出飯票遞給炊事員小張,小張一愣,內疚地說:“連長,沒了,你來得太晚了,想留都留不住。”父親擺擺手,不以為然地說:“菜湯還有吧,給我打一份,剩饃如果還有,我要兩個。”
戰爭年代,父親多次負傷,殘留的彈片一直折磨著他,經常痛得臉色發白,渾身冒虛汗。即便如此,他從來沒耽誤過工作。
有一次,父親帶著全連職工正忙著挖排堿渠,突然舊病復發,他咬緊牙關,使勁扶著坎土曼才沒有倒下。他慢慢地蹲下,脊背緊貼在渠埂邊休息,消瘦蠟黃的臉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當大家紛紛勸說父親回家休息時,他卻搖著頭說:“我不能走,比起戰爭年代,這點疼不算啥,我得帶好這個頭。”
父親性格溫和,為人豁達,面對困難,他總是樂呵呵的。在我的印象中,父親就像一座沉默穩健的大山,是壓不倒打不垮的。
1982 年2 月16 日傍晚,我意外發現父親沒吃晚飯就早早睡下了,一床厚厚的棉被把他裹得嚴嚴實實。我問奶奶咋回事,奶奶滿臉擔憂地說:“你爸爸病了。”可是,第二天一大早,父親像往常一樣又早早地上班去了。中午,我背柴回來,有人告訴我說,上午父親坐在連隊的引水渠邊吐血了,止都止不住,有洗臉盆那么多。
七天七夜后,父親與世長辭。那一年,我才12歲。
父親的離世帶給我家的是毀滅性的打擊。那時母親因一場意外生活不能自理,我們五個孩子都沒有成年,生活的重擔一下子全壓在了年過六旬的奶奶肩上。
奶奶也是一名軍墾戰士。1958 年父親在北大荒工作時,奶奶就參加了工作。1959 年父親調往一師工程處陶瓷廠工作時,奶奶也成了一名制作陶罐的手工藝人。之后,奶奶長期在連隊的托兒所工作。1983 年,奶奶光榮退休。為了養活我們,照顧好母親,纏過足的奶奶依然如故地起早貪黑,喂豬、養雞、種菜……
2006 年2 月,奶 奶 平 靜 地 走了,走時一句話也沒留給我們。但她生前對我的諄諄教誨,言猶在耳。
1991 年,我被分配在團加工廠當了一名工人。那時,奶奶就常囑咐我“勤快點,啥事都不要落在別人后頭。”
那年夏日的一個午后,我接到通知,說是指導員找我。原來團里要組織一場“安全在我心中”演講比賽,連領導聽說我會寫點東西,就想到了我。為了不負領導信任和家人們的期望,從寫稿到背誦,我忙乎了近一個月,并在比賽中取得了良好成績。
后來,團里組織巡回演講活動,鑒于我在演講比賽中的良好表現,我被抽調參加巡回演講。再后來,我被提拔到另一個連隊當上了文書。
在連隊當文書時,我面臨的最大難題是新聞和公文寫作技巧。我白天到處跑收集素材,晚上挑燈夜戰。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幾年下來,我漸漸取得了一點小成績。1998 年,我被新疆人民廣播電臺“今日兵團”欄目評為優秀通訊員。1999 年,我被農一師評為“十優”青年志愿服務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