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咪咪
西北政法大學,陜西 西安 710000
法律文化這個概念最早由弗里德曼在20世紀60年代首先提出。①弗里德曼認為法律文化這個概念,可以理解為:是法律制度中的文化要素和觀念之維,意指特定社會中的人們對法律所持有的看法、期待、信念、意見及意向等,它是“價值和態度的網絡”,決定著法律人的法律作為方式,即如何制定、執行或適用法律,也決定著普通人的法律行為模式,即“何時、為何及在何種情況下求助于或回避法律”,②它是推動法律變化的直接源泉,是連接法律與社會的橋梁。③
法正義觀顯然是法律文化中的一部分。弗里德曼就指出,正義與寬容原則相關聯,完整的正義應該包括包括正義期待和兩條正義理念,即“第二次機會”④和“失敗者的正義”⑤。弗里德曼還認為,寬容是完全正義得以實現的觀念基礎。⑥
歐洲的法正義觀完全內化在審判程序之中,脫離審判程序,正義觀就不可能存在,而司法審判的實踐從歷史淵源上看,又源于西歐基督教的神圣觀念。因此可以非常概括地講,宗教神圣性是歐洲法正義觀的文化根源。宗教對法律的影響絕不僅僅是中世紀早期那些以輔助方式被利用的,只在彌補證據不足時的一種非理性的證據模式。實際上,古代訴訟中,真相和程序并非今天法律人所認為的那個概念。審判本身是一項神圣的活動。法官的使命是由上帝賦予的,其次才是國王。
歐洲的法官審判其實是對上帝審判的一種模仿。《圣經》中就有這樣的句子:“審判他人的,也將接受主的審判”。因此,宗教式的束縛始終加在法官身上,根植于法官的信仰之中。成為一種規范,其行為的內在思想動力。而在中國,正義的觀念雖然常常與上天聯系到一起,但是中國文化語境下的上天并不是歐洲以上帝作為核心符號的人格化的上天觀念,從而在人們對正義的認識和觀念中根本不存在宗教神圣性的要素。
中國思想史上多為各家并存。法文化領域也是如此。但是,正義觀一直沒有獲得過主導地位,而是處于一個從屬地位。正義是基于貢獻原則的權力與義務相等,傳統中國的禮法文化中,由于人們社會地位不對等而出現權利義務的嚴重不對等,也就無法實現我們今天所理解的正義。中國古代法官審案中關注的主要是對社會秩序的維護。綱常倫理,上層統治。審判本身是社會治理系統的一部分。約束力并不來源于法官個人的內心信仰。執法者執法公正的目的是為了效忠于君。執法者雖然執法的結果好像是施愛于民,內心也包含著清心和直道的感覺,但是從根本上來說,他們仍然是效忠于最上層的那個君主的。中國傳統法正義觀具有強大的傳承性和延續性。中國人的法正義觀早在先秦就開始萌芽,在后世不斷得到修正和發展,并一直連綿不絕,從沒有中斷過。即使在清末和民國,法制被西化,但存在人民意識形態領域額的法正義觀也沒有完全西化。即使在當代,也沒有哪個人敢宣稱中國人已經完全拋棄了中國傳統的法正義觀。
不同于中國,西方向來把法作為實現正義的重要方式。從整體上來看,正義是法的首要和主導價值追求。道德與法是相輔相成的中國由于從未向歐洲那樣,出現過凌駕于世俗政權之上的宗教意識形態,中國古代宗教對法律的影響,走的是一條與歐洲和伊斯蘭法截然不同的道路,他在立法指導思想上是通過官方正統的儒學思想,間接地對古代法律制度產生影響的。⑦
伯爾曼指出宗教的缺位將導致法律精神的死亡。“任何法律制度都與宗教共享某種要素,人們的法律情感賴此得以外化。否則,法律將退化為僵死的教條。”⑧源于歐洲大陸的西方法在產生初期即與宗教相伴。早在古希臘時期,柏拉圖就將法律視為神意的表現。《法律篇》“米諾斯就到他父親宙斯那兒去請教,將根據神諭為你們的城邦制定法律。”⑨
對中國而言,西方的法律文化與它幾千年來的傳統是截然不同的。政治上西方社會一直嘗試著賦予西方法律文化以普世價值,全球化則將西方法律文化確立為模式。但我們并不應該簡單的移植西方的法學模式,正是因為文化背景和歷史傳承的不同,我們應當結合實際,結合國情,堅定的走具有中國特色的法學道路,弘揚真正屬于我們自己的法正義觀。
[ 注 釋 ]
①“法律文化”(legal culture)由勞倫斯·M·弗里德曼(Lawrence M.Friedman)在1969年《法律文化與社會發展》(“Legal Culture and Social Development”)一文中首次提出,其用語顯然受到了阿爾蒙德、維爾巴“政治文化”概念的啟發.
②弗里德曼用兩個詞區分法律人的專業活動及相對人的反應行為,“legal act”(法律作為)和“legal behavior”(法律行為).[美]勞倫斯·M·弗里德曼.法律制度(修訂版)[M].李瓊英,林欣,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4:4-5,29.
③關于法律文化的定義.[美]勞倫斯·M·弗里德曼.法律制度(修訂版)[M].李瓊英,林欣,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4:17-18,226-227;[美]勞倫斯·M·弗里德曼.選擇的共和國[M].高鴻鈞,等譯.清華大學出版社,2005:251-252;[美]勞倫斯·M·弗里德曼.法律與社會[M].吳錫堂,楊滿郁,譯.巨流圖書公司,1991:114-115;高鴻鈞.法律文化的語意、語境及其中國問題[J].中國法學,2007(4).
④[美]弗里德曼.選擇的共和國[M].高鴻鈞,等譯.清華大學出版社,2005:116.
⑤[美]弗里德曼.選擇的共和國[M].高鴻鈞,等譯.清華大學出版社,2005:121.
⑥[美]弗里德曼.選擇的共和國[M].高鴻鈞,等譯.清華大學出版社,2005:譯者導言第20-22頁,正文第116-129,155-189.
⑦蔣傳光.中西法律傳統·中國古代宗教與法律之關系的初步考察(第四卷)[M].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4:203.
⑧[美]伯爾曼.法律與宗教[M].梁治平,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3.40.
⑨[古希臘]柏拉圖.法律篇[M].張智仁,何勤華,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