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 別

●潘玉毅

這個世界，只要有離開就會有告別。畢業了，告別學校；離職了，告別舊單位；去其他地方了，告別原來的城市。有些告別是暫別，有些告別卻是闊別，甚至永別。與之相似，告別的對象也是五花八門，有時是一個人，有時是一個地方，有時則是一段感情。

因為告別對象和時間跨度不同，不同的人對于別離的態度也不盡相同。有人說“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也有人說“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而依依惜別大抵是多數人分別時所共有的情緒。有人因為經不得這種場面，所以寧可躲在角落里偷偷看著或是將深情藏在心中，也不愿意當面送別。著名作家梁實秋先生就是這樣的人。他曾在文章里寫道：“你走，我不送你。你來，無論多大風多大雨，我去接你。”

所有的告別里，人們最不經意的大概就是放學后、下班后的再見吧，同學或是同事，大家揮揮手，口中說著“明天見”，臉上帶著微笑——不悲傷，是因為相見有日；所有的告別里，最敷衍的可能是聚會散場之后的告別，每個人都說著“回頭再見”“改日再聚”“下次再聊”之類的話，但是誰也不知道下次是何次，改日又是何日，聽起來倒更像是一種慣常的客套；所有的告別里，最傷人的無疑是不辭而別，因為都來不及說一聲“再見”就真的再也不見了，這是多么地感傷啊，難怪杜甫會發出“相逢難袞袞，告別莫匆匆”的感嘆。

尤其是那些遠行的朋友，告別之后天涯遙隔，相見不知何日，送行的這一面有可能就是最后一面，因此我們的古人從很早以前開始便有餞行、贈別的傳統。而柳因為與留同音，經常出現在送別的畫面里，千百年來承載了許多朋友之間的情誼。無論是“長安陌上無窮樹，唯有垂楊管別離”還是“留卻一枝河畔柳，明朝猶有遠行人”，無論是長亭外、古道邊又或者是灞橋上，臨別通常都有贈言，折柳則是送別的一種儀式。

相較于團聚，別離真的是太難了。團聚時即便寒暄也是歡喜的，可到了別離時該說什么呢？大學畢業那年，站在離別的站臺，我送走了一撥又一撥同學，最后自己也被人送走了。從此天南海北，各歸各處。雖然這些年也曾回過幾次學校，但是舊時的師友始終未曾見著。

別離后，相見何年是一個未知數。也許是明天，也許是明年，也許相見有日，也許遙遙無期，也許再也不見了。所以啊，如果有人同你說，他要離開，讓你去送送，那便去吧。因為誰也不知道災難和明天哪個先到來，再傷感的場面總比最后一眼都來不及看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