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悅靈
澳門科技大學,澳門 999078
對于生命權作為緊急避險的客體的案件應當分情形討論,本文將該類案例分成“一對一”、“少數對多數”兩種情形,并根據案例發生的具體情形作出分析。
例:甲(女)在回家途中,遭到乙搶劫,甲在反抗途中將乙打暈。因天色已晚,甲到附近一農戶借宿。老太太很同情甲的遭遇,安排甲和其女兒丙同睡。深夜,乙清醒后回到家,得知甲借宿在其家,害怕甲報警,便和母親商量殺甲滅口。甲因受到驚嚇無法入睡,聽到了乙和其母親的對話,情急之下,甲和熟睡的丙換了位置。乙抹黑進屋后將丙當做甲砍死。
筆者認為,這種情況不能認定為緊急避險,若認同此情形下的風險規避,和承認犧牲無辜第三方生命權行為的合法性無異。
例1:在海上風暴中,A和B同時抓住了一塊木頭,強壯的A打贏了B,將B推入海中,B死了,A獲救。
例2:A和B兩人一起登山,兩人用繩子連在一起,A不慎滑落,此時B無法將A救回,如果不剪斷繩子,B也會隨A落入懸崖。B剪斷繩子,A墜崖摔死。
在這兩種情況下,A和B都處在同一危險共同體中,不同點在于,在第二種情況下,B的危險來源于A。
在例1中,AB二人是彼此的危險源,根據德國刑法通說的缺乏期待可能性的學說,這種情況應歸為免除責任的緊急避險。筆者認為在這種情況下甲的行為具有違法性、該當性,但不具有有責性,是違法行為但是應當減輕或免除刑事處罰。
學界將例2的情況稱為防御性生命權緊急避險,該情形下不法行為在客觀上是非法的,但主觀上沒有犯罪故意,造成危險的人有義務承擔其行為的后果,刑法不能要求被侵害者在沒有其他方法的情況下,任由對方侵害自己的生命。因此,在這種情況下,可以作為緊急避險認定。
例:2015年11月,宜賓市一犯罪團伙四人將企業家章某綁架向其勒索一億元,為確保可以獲得贖金,綁匪強迫章某殺死了按摩店的員工吉某,并將殺人過程的視頻作為威脅。章某被放后,向警方報案。
有學者認為章某這種行為是緊急避險,不應承擔刑事責任,有學者認為不是緊急避險,應該構成故意殺人罪。筆者認為該案不能成立緊急避險,吉某和章某看似處于同一危險共同體中,但實際上章某的危險來自于綁架者而非吉某,侵犯無辜第三方生命權的行為不能直接認定為緊急避險。
筆者認為,在“一對一”的情況下,應區分是否在危險共同體中進行討論。
例:最經典的莫過于電車難題:一個瘋子把五個無辜的人綁在一條電車軌道上,一輛失控的電車朝他們駛來,另一條軌道上綁了一個人,此時有一個拉桿可以讓電車開到另一條軌道上是否應拉桿?
以犧牲少部分局外人的生命,保護大多數人的生命的行為是否可以構成緊急避險?在這種情況下,緊急避險可以挽救更多人的生命,很多人認為這種緊急避險不會對社會造成傷害,還實現了社會利益最大化。筆者不認同這種觀點,這就像犧牲一個無辜第三人的生命來挽救一個人的生命,張明楷教授說:“生命是人格的基本要素,其本質無法在任何尺度上進行比較的,法律不允許將人的生命作為實現任何目的的手段。”在非危險共同體的情形下多數人和少數人的生命只是問題的表面,其關鍵的問題在于是否可以讓一個處在安全中的人面臨原本沒有的剝奪生命的危險,答案顯然是不行的。
例:劫機類案件:一架飛機被恐怖分子劫持,即將襲擊一座有數萬人的高樓時,政府決定將飛機擊落以保護高樓里人的生命。
飛機上的乘客和大樓里的人雖然不在同一危險共同體中,但根據案情可以認定,無論是否進行緊急避險行為,飛機上的乘客都無法逃脫,擊落飛機可以給高樓內人們生存的機會。由于機上的乘客已經失去了生存的可能性,擊落飛機沒有剝奪他們的生命權,只死亡時間提前了。張明楷教授說:“當受害者被特定并且必須犧牲時,為保護更多人的生命,略微提前犧牲該特定人的行為,就可成立違法阻卻事由。”
例如洞穴奇案:五個洞穴探險者被困在洞穴里,水盡糧絕;為生存,決定抽簽選擇一人吃掉,犧牲一人來拯救四人。
根據傳統觀點,以人的生命作為手段的行為都是違法的。但若不允許通過犧牲共同體中一人的生命來保護更多人的生命,將意味著會有更多人死亡,這很難接受,且可能不符合緊急避險的社會功利性質。行為人可能是遭受危險的一方,又可能是被轉嫁危險的一方,和保證自己承受所降臨的危險,不被他人轉嫁危險的保障這種選項相比,合理的個人應該會做另外一種選擇:在一定范圍內通過互相認可的危險轉嫁,以減輕可能出現在自己頭上的危險的風險。因此,筆者認同在危險共同體的情形下可以犧牲一人拯救多數人的生命,但不代表這種行為不具有違法性,只是不具有有責性。犧牲者的選擇應該是隨機的。
在生命權的緊急避險中,只有極少數的情形下可以成立緊急避險,應根據具體情況的不同認定緊急避險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