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樹村
臨沂大學法學院,山東 臨沂 276000
民法通則中的人身權指人格權和身份權,《民法通則》之所以著重和專門規定“人身權”,大抵有以下幾個方面的原因:其一,政治體制因素。作為社會主義國家,受到當時其他社會主義國家立法影響,如修訂后的《匈牙利民法典》。其二,現實因素。把包括人格權在內的相應的民事權利一一列舉出來,可以使得我國公民和法人一目了然地知道自己享有哪些民事權利,更好地保護他們的合法權利,其三,體例因素。作為一部概括性民事基本法,考慮到內容安排與體例平衡,將人格權單獨作為民事權利章節確實是智慧設計。倘若當時制定的是民法典,則人格權未必能獲此“優待”。
民法總則第一百零九條是民法總則第五章“民事權利”部分的第一條,既承繼了民法通則中的關于人格權的規定,同時又將該規定的位置調整到民事權利的開頭,充分體現了對人權的尊重與保護。可以說,重視人格權在當今世界早就已經是一種共識,但在我國民法典編纂過程中,人格權是否獨立成編,形成了兩種截然不同的觀點,介紹如下:
以王利明教授和楊立新教授為代表,王利明教授還強調要將人格權編置于各民事權利之首,也就是在物權編的前面,以改變傳統民法“重物輕人”的取向,在當今時代背景條件下,宣示一種人本思想。我們應當看到,當今社會,各種高新技術手段帶來的科技倫理問題已經大規模的展現在我們面前,例如最近在全球范圍內引發廣泛關注的“基因編輯嬰兒”問題,此外,大數據的發展使得個人信息所包含的經濟價值日益凸顯,但同時,對個人信息的非法利用現象也越來越突出。一系列新問題新情況的出現使得單單依靠總則中和侵權責任法中的幾個條款維護人格權益明顯不足,因此,時代呼喚一部人格權獨立成編的21世紀的民法典。
以梁慧星教授為代表,主張即使人格權獨立成編,最終在司法實務中也需要回歸侵權責任法尋求請求權基礎,所謂獨立成編的人格權更多的是一種宣示性的權利,并沒有任何實質意義,這樣就會使得廣大的司法實務部門在法律適用過程中出現“雙重適用”現象,毫無疑問,這將會造成混亂的局面。并且,在整個民法典的編纂中,如果人格權獨立成編,將會打亂整體的內在邏輯,因為自清末修律以來,我國民事領域的立法基本上傾向于采納德國民法典體例,蘇聯民法的制定也借鑒了德國民法典的成果,因為德國民法典強調立法理念、技術、體例的非意識形態性、中立性,更容易為其他文明所吸收。因此,如果堅持在民法典編纂過程中將人格權獨立成編,無異于畫蛇添足。
以魏振瀛教授為代表,贊成人格權獨立成編,但不贊成人格權法中規定人格權請求權,因為我國民事立法雖然對德國民法典有很大的借鑒,但從法理基礎上看,我國民法與德國民法是存在差異的。德國民法是權利體系,請求權在其中占據重要地位,其請求權有權利實現功能和權利救濟功能,后者便具有強制執行力,因此,在德國民法中,請求權可以視為通向訴訟的橋梁,因為注重自由與權利,所以義務在德國民法中不是貫穿始終的問題,責任在其中也沒有獨立地位,是債的組成部分。而我國民法體系是“權利-義務-責任”體系,義務與權利共生,責任是不履行義務的后果,可以引起訴訟。因為我國現行民事立法中欠缺請求權體系,所以,如果規定人格權請求權,將與整個現行民法體系沖突,立法成本過大。
通過上述介紹,簡要概括了人格權在我國民法中的發展歷程,著重介紹了我國當前民法典編纂過程中的相關學術爭議。作為一名法科生,我們應當為諸位教授的論爭鼓掌與歡呼,真理越辯越明,學術的發展最怕死一般的沉寂,更何況事關國家前途命運的重大立法,各位前輩為我們樹立了榜樣,也促使我們深入思考。學術觀點可能迥異,但我們相信,大家都秉持著這樣一個信念,那就是“在民法慈母般的眼睛里,每一個公民就是整個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