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 宏
知識產權出版社有限責任公司,北京 100081
作為一種新型社交方式,網絡直播自2016年誕生以來,發展迅猛。截至2018年12月,網絡直播用戶規模達3.97億①。在市場火爆的同時,網絡直播平臺著作權侵權訴訟也越來越多,涉及的法律問題也較為復雜。從近年來我國各級人民法院對涉及網絡實時直播節目案件的判決以及相關學者觀點中不難發現,網絡實時直播節目的獨創性是否能夠達到視聽作品的高度,適用于哪種權利,相關各界并沒有統一認識。目前,在網絡實時直播侵權案件中,著作權人主張的權利以及法院判決的權利主要涉及信息網絡傳播權、廣播權、廣播組織權以及“兜底條款”。這些權利是否能夠調整網絡實時直播行為,尚無統一定論。筆者認為,對于網絡實時直播中不斷發生的侵權現象以及各種潛在侵權風險,需要適用合適的法律對其進行有效的規制,以促進行業健康有序地發展。
網絡實時直播行為是指用戶按照網站安排的節目時間表,而非根據自己選擇的時間段,在線收聽或收看網站提供的節目,屬于非交互式的傳播行為。例如,登錄斗魚等網絡直播平臺觀看節目。所謂非交互式傳播行為,是指內容提供方通過包括無線或者有線這兩種傳播方式,在其指定的時間或者地點向用戶提供信息內容。
我國在2001年修改《著作權法》時增加了信息網絡傳播權這種權利類型,保護對象為交互式網絡傳播行為,不包括只能單向傳播且信息接受者不能夠選擇接受信息的時間、地點和內容的非交互式網絡傳播行為。例如,用戶在其選定的時間,登錄某視頻網站,選擇觀看其喜歡的影視節目。“交互式傳播”在技術上也有兩個突出特征:其一,網絡用戶自主地選擇接受信息傳播的時間、地點及內容信息內容,信息內容的傳播由網絡用戶的行為直接觸發。;其二,采用“點對點(P2P)”的傳播模式,由特定的網絡用戶完成對傳播內容的點播。“交互式傳播”是信息網絡傳播權的最根本特征,網絡實時直播不適用于信息網絡傳播權。
我國《著作權法》關于廣播權的定義直接來源于1971年修改后的《伯爾尼公約》第十一條的規定。該公約規定的廣播權覆蓋三類與(無線)廣播相關的廣播、轉播或傳播行為行為。第一類,(無線)廣播或無線傳播行為,包括無線廣播行為和通過任何其他無線方式向公眾傳播作品的行為;第二類,通過有線或無線方式轉播初始廣播信號的行為。第三類,利用設備向公眾傳播初始廣播信號的行為,如利用擴音器、電視屏等幕機械設備把接收到的初始無線廣播信號再向公眾傳播的行為。②
由于技術發展的原因,《伯爾尼公約》規定的有線廣播不包括直接以有線方式進行傳播的行為,而僅指以有線方式轉播無線廣播的行為。也就是說,只有對已經廣播的作品進行再次傳播才是廣播權調整的行為,直接通過有線系統播放作品則不是廣播權調整的行為。對于網絡實時直播節目是否受廣播權規制,就要判斷傳播作品的方式是否屬于無線方式,直播行為是否屬于對廣播信號的網絡直播。從現在的發展狀況來看,網絡實時直播的傳播方式既有可能是有線方式(來源于網絡數字信號),也有可能是無線方式(電視臺、廣播電臺的廣播信號)。廣播權這一著作權類型對網絡實時直播行為的規制需要具體行為具體分析,區別對待。不過,現實情況是,互聯網上絕大部分內容都是通過互聯網進行的有線傳播,其產生的權利不屬于廣播權的調整范圍。
根據我國《著作權法》第45條規定,廣播電臺、電視臺有權禁止未經其許可“將其播放的廣播、電視”進行轉播、錄制和再復制。這就意味著廣播組織權的客體是“廣播、電視”。然而,“廣播、電視”具有極大的不確定性。《羅馬公約》將廣播組織定義為只通過無線方式傳播信號的組織。根據這一定義可知,廣播組織權調整的是通過無線方式,而非有線電纜傳播信號的無線廣播組織。網絡直播平臺通過有線或者無線方式向用戶傳遞信息內容,其是否屬于著作權法規定的廣播組織權的客體,網絡實時直播行為是否適用廣播組織權,目前無論是國內還是國際上都存在很大的爭議。例如,WIPO在 2006 年《廣播組織條約》的“草案”中,將條約的適用范圍擴展到通過計算機網絡所進行的傳播和再次傳播,成員國并未就此條款達成一致意見。
綜上所述,我國現行著作權法規定的信息網絡傳播權、廣播權、廣播組織者權,都無法調整網絡實時直播行為。可以預見,隨著網絡直播行業的快速發展,著作權侵權現象將會成為掣肘該行業發展的一個關鍵因素。僅僅適用我國著作權法的“兜底條款”來規制網絡實時直播侵權行為,無法滿足現實需求。從長遠來看,我國應及時調整相關法律法規,將網絡實時直播行為納入著作權法著作權保護的范疇,從而有效保護權利人的合法權益,促進該行業健康、有序、快速發展。
[ 注 釋 ]
①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第43次發布的《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
②劉銀良.《制度演進視角下我國廣播權的范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