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繭：勞動大學畢業證

蔣林奇

曾經，石三伢子細皮嫩肉的肩膀

像家里那頭牯牛

被韶山沖爛泥腳水田和篾制谷磨盤

早早套上了勞動的重軛

曾經的書生毛潤之和二十八畫生

走向長沙城外的曠野

同農民插秧，割禾，拉家常，抽旱煙

為中國探脈

領袖毛澤東，伴著窯洞里那盞油燈

常常徹夜不眠，筆耕，紡紗，織布

生產思想，生產力量，生產勝利

甚至在中南海開荒，帶著工作人員

種下鄉愁，也種下警鐘

曾為缺席一次種馬齒莧出工自我批評

不勞動者不得食！

喝了洋墨水，講著俄語

布爾什維克謝廖沙

蘇聯紅軍中尉坦克連指導員謝廖沙

身披蘇聯衛國戰爭的硝煙

身佩斯大林贈予的手槍和軍功章

曾經流浪上海灘的少年

回到別離十年的中國大地

曾經在板倉外婆家玩泥巴的孩童

雙臂被闊別二十年的父親緊攥

習慣了奶酪面包的胃口

僅僅與父親同桌吃了兩天家常伙食

就提著缸子去了更稀更淡更粗更糙的大食堂

伢子，特殊化搞不得

勞動大學這一課，也要補上

陜甘寧邊區勞模吳大大高徒毛岸英

延安共產黨員毛岸英

身著灰土布褂子，頭扎羊肚肚頭巾

扎入黃土梁崕畔畔和山溝溝

投身墾荒的官兵生產的漢子和婆姨

揮鎬，拉犁，播種，收粟，揚場

紡織，推磨，拉車，挑擔，放羊

夯歌號子和著山歌道情響徹地球東方

太陽將他的皮膚曬成麥粒色

扁擔和背索磨破肩膀，不怕

血水粘著黑痂，不懼

咬斷牙齒和血吞吧

手上的血泡結出厚繭

赤腳勝過著靴在坷垃上飛奔

經年，細皮嫩肉被摔打得比榆木疙瘩還糙

懷揣莊稼把式種地打壩放牧治家的能耐

勃發著汗臭與風霜莊稼牲口合成的陜北漢子味

他將一雙滿是厚繭的手交給父親驗收

撫摸著革命意志鑄造的勛章，父親微笑了

唔，不錯，這就是勞動大學畢業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