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家馬未都：我最有價值的投資是婚姻

雪橋

妻子讓他買彩電，他卻扛回一組四扇屏風。

辦年貨的錢也被他買了“破爛兒”，妻子一怒之下大年三十回了娘家。

身家百億家里沒存款，自稱“捧著金飯碗的窮人”。

百年后所有藏品捐給國家，一件不留。

癡迷? ? ? ? 氣得妻子

收藏? ? ? ? 大年三十回娘家

馬未都1955年出生于北京市一個軍人家庭，中學畢業后到北京西郊溫泉鎮蘇家坨插隊。1975年返城后，馬未都被分配到航天部下屬單位當了一名機床銑工。他天資聰穎，自幼愛好文學，嗜書如命。白天在車間勞累了一天，下班回家他還要看書到深夜。星期天，馬未都經常帶著一瓶白開水、兩個饅頭，去北京圖書館瀏覽文史方面的書籍，一待就是一整天。

1981年，馬未都在《中國青年報》發表小說《今夜月兒圓》，隨后被調入中國青年出版社做編輯。那時全國上下興起一股文學熱，很多青年男女以愛好文學為榮，單身青年征婚時都會特別注明“愛好文學”。馬未都也因酷愛文學，迎來了愛情。

1983年春，經同事介紹，馬未都與賈宏偉相識。賈宏偉比馬未都小1歲，也是北京人，在文化部門工作，也是一名文學愛好者。兩人第一次在北海公園見面時，見馬未都個子瘦高，系著咖啡色圍巾，一副標準的文藝青年模樣，賈宏偉就認定他是自己今生要找的人。而賈宏偉嬌小玲瓏，說話輕聲細語，也給馬未都留下了美好印象。首次約會，兩人就確定了戀愛關系。

這年10月，馬未都與賈宏偉在北京組建家庭。除了酷愛文學，馬未都還癡迷收藏?；楹笏麑⑻詠淼膲瘔薰?、廢銅爛鐵，全部搬進了婚房的閣樓里，并上了鎖。一有時間，他就躲進閣樓，用毛巾擦擦這個，用刷子刷刷那個，經常忘了吃飯。賈宏偉問丈夫：“這些破爛兒真有那么寶貴嗎？”“那當然！”馬未都聲音脆亮，“別小看這些破爛兒，興許一個花瓶頂咱倆一年工資?！辟Z宏偉以為丈夫吹牛皮，不以為然。

婚后第二年，賈宏偉好不容易攢了1600元錢交給丈夫，讓他去王府井百貨大樓買臺彩電。誰知馬未都路過王府井附近一家信托商店時，被里面的一組四扇屏吸引了目光。它內鑲鈞瓷，造型典雅古樸，馬未都認定是宋代的古董。他跟經理砍價，硬是從4000元砍到了1600元，然后樂顛顛地將四扇屏扛回了家。

馬未都一進家門，賈宏偉就問：“你肩上扛的什么，彩電呢？”馬未都小心翼翼地將四扇屏放到沙發上，笑瞇瞇地說：“沒買彩電，這組四扇屏可比彩電值錢多了。”丈夫做事怎么這樣不靠譜？賈宏偉憤怒了，抄起木凳就要砸向布滿油污的四扇屏。馬未都攔腰將妻子抱住了：“唉喲姑奶奶，你這是要我的命?。∧阏嬉遥拖却蛭乙活D?！眾^力奪下妻子手里的木凳后，馬未都將四扇屏鎖進了閣樓里。賈宏偉坐在沙發上傷心啜泣，整整一周不理丈夫。

擔心丈夫再亂買“破爛兒”，賈宏偉要求他將每月工資如數上交。為了夫妻和睦，馬未都答應了。如此一來，馬未都工資雖不算低，但兜里經常不到5塊錢。

1985年，兒子馬天降生。賈宏偉取出家中積蓄，與馬未都一同從商場抱回一臺彩電。接通電源后，看著絢麗的電視畫面，賈宏偉耿耿于懷地說：“要不是你亂花錢，咱家早就看上彩電了！”馬未都笑著打哈哈：“彩電有啥稀罕的？我淘的寶貝才是獨一無二的。”

因為沒有了財權，馬未都無法再買古董，看著地攤上的寶貝與自己無緣，他心里像貓抓一樣難受。為撫平內心的失落，他閉門鉆研古董鑒定知識，還經常帶著自己的藏品去故宮拜訪文物專家，或請前清老太監幫自己鑒寶……漸漸地，馬未都在北京的古董收藏圈有了一定影響。

1989年2月，離春節還有5天，賈宏偉本準備去商場采購年貨，可兒子感冒發燒仍未痊愈，她得帶兒子去醫院打點滴，便將200元交給丈夫，讓他去置辦年貨。路過西二環官園附近的花鳥市場時，馬未都被攤位上琳瑯滿目的花瓶吸引了。他一邊仔細把玩、鑒賞一個個花瓶，一邊與攤主討價還價，將買年貨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傍晚，馬未都買了3個花瓶，花光了200元錢，匆匆忙忙往家趕。走到半路，他突然一拍腦袋：“壞了，年貨沒買，回家該如何跟妻子交代？”可花瓶買了沒法退回去，他只得硬著頭皮回到家。這時賈宏偉正在廚房做飯，見丈夫抱回3個花瓶，頓時什么都明白了。鍋里的菜還沒熟，她“啪”的一聲關掉煤氣，憤憤地說：“這日子沒法過了，離婚！”說完，抱起兒子回了娘家。

馬未都以為妻子在氣頭上，等氣消了就會帶著兒子回家。誰知兩天過去了，賈宏偉依然不見蹤影。馬未都坐不住了，去岳父母家接妻兒。賈宏偉要求丈夫寫下保證書，以后再不買破破爛爛。馬未都拒不接受，夫妻倆陷入僵局。這年除夕，賈宏偉帶著兒子在娘家過，馬未都獨自在家吃了一頓年夜飯……

痛定? ? ? ? 引領妻子

思痛? ? ? ? 進入收藏圈

在娘家吃過年夜飯后，賈宏偉的氣消了，開始牽掛丈夫。晚上8點，她帶著兒子回來了。這時馬未都正坐在沙發上，手持放大鏡鑒賞一枚古幣。賈宏偉問丈夫：“年夜飯你吃的什么？”馬未都眼睛盯著古幣說：“炒了盤土豆絲，熱了倆饅頭。你和兒子不在家，我哪有心思過年？”“咱們多好的日子，過成這樣都是被你折騰的！”賈宏偉紅著眼眶埋怨道。馬未都長嘆一口氣，說：“我不抽煙不喝酒，工資如數上交，也無不良嗜好，你就讓我保留收藏這份愛好吧！男人沒有精神寄托，生活會很乏味。”賈宏偉質問：“你買那些破爛兒有啥用？有朝一日還不都得扔垃圾？”“這你就不懂了！”馬未都給妻子講起了收藏形勢，“早在兩年前，國內外就悄然掀起了一股收藏熱。收藏絕對是個未開采的金礦。搞收藏不僅能怡情怡性，還能產生巨大的經濟效益。廣州一位藏友花5塊錢買了一個瓷碗，結果在拍賣會上拍出了50萬元的天價。”賈宏偉聽了將信將疑。

要將收藏進行到底，就必須得到妻子的支持。馬未都終于意識到，這些年自己最大的失誤，就是沒有將最親密的人發展為藏友。此后，馬未都開始了補救工作：他經常在家里給賈宏偉講述收藏界的逸聞趣事，給她普及收藏常識;他頻繁帶妻子參加圈內朋友聚會，讓她感受藏友的熱情和癡迷。北京市朝陽區一對夫妻搞收藏，經常去國外淘寶，多年積累下來，手里的藏品價值逾億元。對方談吐優雅，生活很有品質。賈宏偉感到震驚，也為自己曾經的狹隘感到愧疚。

恰在這時，北京長城飯店舉行大型拍賣會，馬未都將自己收藏的一個明代瓷碗和一個清代香爐拍賣，以25萬元的價格成交。而他買這兩件藏品總共花了不到200元。面對到賬的真金白銀，賈宏偉真正領略到收藏的巨大魅力。在丈夫的感染下，她漸漸迷上了收藏，也成了一位鐵桿藏友。

因上班與搞收藏有沖突，1994年，馬未都與妻子商量：“我想從單位辭職，將全部精力投入到收藏領域?！辟Z宏偉理解丈夫對收藏的癡迷與狂熱，同意了。馬未都的父親已經去世，母親得知后堅決不同意：“像你這樣有編制的工作多難找，怎么能隨便辭職呢？將來老了連退休金都沒有，你怎么辦？”賈宏偉開導婆婆：“媽，當初我也不理解未都，現在我支持他。一個人只有將興趣發展為職業，才能實現人生的最大價值。我不會離開單位，將來我的退休金夠我們生活了?！奔热粌合倍纪猓R母也不再堅持了。

1994年10月，馬未都正式從中國青年出版社辭職。離崗那天，賈宏偉去出版社幫丈夫收拾個人物品。同事問馬未都：“馬老師，你辭職后干什么呀？”馬未都實話實說：“在收藏領域發展?！贝蠹叶加X得難以理解，甚至有人小聲議論：“馬老師腦子有問題吧？這么大年紀了還不務實！他老婆怎么也不阻止？夫妻倆都不靠譜?！被丶衣飞?，賈宏偉心里一直不順暢，馬未都開導妻子：“別在意，總有一天我會讓他們知道，我的選擇是對的。”

此后，為了支持丈夫搞收藏，賈宏偉一再壓縮家庭開支，省下錢來讓丈夫淘寶。她連洗面奶都舍不得用，高跟鞋跟斷了，花3塊錢修好接著穿。親戚家孩子穿過的衣服、戴過的帽子，她拿回家給兒子穿戴……收藏很燒錢，馬未都與妻子以藏養藏，經常把先前購買的藏品拍賣，然后再購進新的藏品。僅1996年，夫婦倆就盈利數百萬元。

為淘到性價比高的藏品，馬未都夫婦多次赴香港、廣州甚至國外參加拍賣會。為省錢買更多的寶貝，夫婦倆住幾十塊錢一晚的小旅館，吃最便宜的面條。而每次回京，夫婦倆都滿載而歸。

1997年，家里的藏品堆積如山，稍不小心就會碰壞磕壞。這年春，馬未都向北京市相關部門遞交報告，申請成立“觀復博物館”，很快得到了批復。博物館最初位于宣武區琉璃廠西街（現在劃歸北京市西城區），展出面積400平方米。家里的數萬件藏品，囊括了唐、宋、元、明、清等各個朝代最具代表性的器物。馬未都光是為藏品分類，就足足用了兩個月時間。賈宏偉替丈夫將藏品一一登記造冊，夫婦倆20多天沒出門，兒子每天替他們從樓下小餐廳帶飯。

10月中旬，觀復博物館正式對外展出，成為新中國第一家私立博物館。馬未都與妻子志同道合，熱衷收藏的傳奇經歷，在圈內傳為佳話。

身家? ? ? ? 婚姻才是

百億? ? ? ? 最有價值的投資

到2000年，觀復博物館共接待國內外參觀者200多萬人次，僅門票收入就能維持博物館的正常運營。為豐富藏品，擴大規模，全國各地的拍賣會，馬未都幾乎一場不落。他在前面負責“淘寶”，賈宏偉緊跟在丈夫身后付款，這一幕成為拍賣會上最靚麗、最溫馨的風景。

此時馬未都已在收藏界聲名鵲起，逛潘家園古玩市場時，只要他的目光在哪件藏品上多停留幾秒，攤主就會立馬喊出天價。如此一來，馬未都多次與寶貝失之交臂。此后，夫妻倆再出去“淘寶”，賈宏偉就讓丈夫戴上大墨鏡，頭上再戴一頂寬檐帽，遮得嚴嚴實實。幾次下來，這一招也不靈了。于是夫婦倆再次改變套路：馬未都假裝漫不經心的樣子，在古玩市場溜達一圈，將看中的寶貝在心里記下來，然后一一告知妻子。賈宏偉再出面與攤主討價還價……

因將收藏當作自己的畢生事業，馬未都以博物館為家，經常在館內鑒賞藏品，探尋藏品背后的故事。他將一件件藏品不為人知的經歷、傳承序列、命運變遷等，用文字詳細記錄下來，然后交給講解員講給參觀者。賈宏偉和兒子也經常去博物館幫忙，維護、保養藏品，維持游客秩序，為博物館奉獻自己的光和熱。

2008年，馬未都應邀登上央視名牌欄目《百家講壇》。學識淵博的他講解家具、瓷器、玉器的收藏，語言風趣幽默，講述通俗易懂，深受觀眾好評。與此同時，馬未都還出版了《馬未都說收藏》《馬未都說收藏 家具篇》等20多部收藏專著。這些著作背后，也凝聚著賈宏偉的心血：丈夫在電腦上寫出書稿后，她打印出來仔細閱讀校對，并為文字配發相關照片。這對恩愛夫妻高度默契，配合天衣無縫。

不僅如此，馬未都還經常應邀去北京大學、中國人民大學等高校舉辦講座，受到師生的普遍歡迎。馬未都由此成為中國收藏界第一人，被尊為首屈一指的收藏大師、古董鑒定專家。

賈宏偉成了賢惠妻子的典范，身邊人一提起她，就贊不絕口：“做妻子要做到賈宏偉這個份上，丈夫事業想不成功，家庭想不幸福都難?！币虼?，馬未都一家經常被社區評為“五好家庭”“文明家庭”。

時光一晃就是數年。2015年，據權威部門估算，觀復博物館的總價值達78億美元，馬未都夫婦成了理論上的億萬富豪。消息傳出后，經常有親友來馬家借錢，有的一開口就借50萬。馬未都實話實說：“我和宏偉是捧著金飯碗的窮人，家里真的沒有存款。博物館里的藏品是值錢，但我們也不能變現啊。”賈宏偉解釋道：“78億美元只是一個抽象數字，并不代表我們手頭有錢。”對方沒借到錢，便指責馬未都夫婦摳門，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夫婦倆為此承受了巨大壓力。

隨著時代發展，馬未都越來越覺得博物館的家族管理模式存在諸多弊端，很是苦惱。剛從英國留學歸來的兒子馬天向他提議：“爸，我建議將博物館采用理事會的形式運作，這樣才能持續健康發展?！瘪R未都覺得這個點子好，采納了。

此后，馬未都將觀復博物館的運作模式定為：個人品牌+基金會+理事會。由理事會管理博物館，“觀復”由“私產”變成了“公產”，在上海、杭州等地開設了分館，規模越來越大。

2017年春，馬未都對妻子說：“文物、古董的壽命都很長，我們陪伴它們的時間畢竟有限。將來百年后，我想將所有藏品都捐給國家，一件不留?！辟Z宏偉表示支持，馬天卻有想法：“都說女兒是爸爸前世的情人，那兒子肯定是爸爸前世的仇人。這么多藏品一件都不留給我，你這個北京老頭兒有意思！”馬未都聽出了兒子話里的不滿，開導道：“這些藏品放在個人手里是聚，將它交給社會和國家也是一種聚，而且可以更好地發揚和傳承?！辟Z宏偉也對兒子說：“你爸不是古董商人，不需要子承父業。我們已經把你養大，將來的路要靠你自己走。”馬天理解了父母的大境界，反過來支持他們。

到2019年9月，觀復博物館已在全國擁有多家分館，舉辦專題展覽數百場，接待參觀者上千萬。馬未都與觀復博物館成了文化收藏界的一張名片，家喻戶曉。

因一直活躍在文化界、收藏界，擁有超高人氣，馬未都的婚姻生活也成了老百姓關注的焦點。經常有人與他開玩笑：“老馬，你名氣這么大，又坐擁數百億財富，20多歲的小姑娘都愿意跟你，就沒想過換個老婆嗎？”馬未都呵呵一笑：“我和宏偉感情深著呢！沒有她就沒有我的今天，她是我生命里的恩人和貴人?；橐鍪俏医裆钣袃r值的投資，我這輩子只有老婆情結！”這話傳到了賈宏偉的耳朵里，她倍感幸福、自豪！

〔編輯：馮士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