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穆夫人

（大型傳統歷史戲劇）

編 劇 常文山

常文山，男，1934年生人，保定市人，中共黨員。五十年代畢業于北師大，中國戲曲家協會會員，曾擔任過大學教師，報社編輯，清苑縣文化局局長。主要作品有現代戲《江山萬代》、《女隊長》；傳統劇有《白云仙子》、《劉金定下山》等。

第十場 請兵

【幕啟： 齊國的宮殿。

【內侍上，齊桓公在眾宮女的簇擁下上。

桓 公： （念）尊王攘夷成霸主，

九合諸侯我為尊。（歸座）

稱霸主據東海雄風浩蕩，

數十載神武英風震四方，

攘四夷安中原功高至上，

彪史冊留美名萬古傳揚。

（白） 孤齊國君小白是也。在位二十年來，由鮑、管二賢相輔佐，國勢日盛，因而稱霸東方，威震中原。思想起來，也不枉自一世也！

昨日無虧言道，他表妹遠道而來，說有要事向我面奏。她的到來？哼，我已略知一二了。內侍！

內 侍： 在！

桓 公： 衛公主上殿。

內 侍： 衛公主上殿吶。

【穆姬內呼“接旨：上。

穆 姬： （唱）千里請兵上齊殿，

衛國存亡此行間。

（進見）衛公主參見齊賢侯千歲！（跪拜）

桓 公： 甥兒平身，一旁落坐！

穆 姬： 謝舅王！（坐）

桓 公： 公主因何至此？有何面奏？

穆 姬： 甥素聞舅王外攘四夷，內扶中原諸侯，是有道的明君，甥兒特來拜見。

桓 公： （大笑）公主真會說話，今天你想說什么，盡管大膽地講來。

穆 姬： （起坐）大王啊！如今，我衛國已被戎狄滅亡。祈大王救衛國于水火， 解萬民于倒懸，我不遠千里特來告急，懇請大王速發仁義之師，驅走狄寇，復我社稷！

桓 公： 欸！你已經是于歸許國的夫人了，何必千里迢迢來管這事？

穆 姬： 甥兒雖然于歸許國，可是衛國還是生我養我的母親吶，母親蒙難，她的兒女能作壁上觀嗎？

桓 公： 說得倒也有理。不過，狄兵伐衛，實因你兄侯荒淫無道，皇天震怒，故而降罪于衛。我若出兵救衛，豈不是助無道背天意而行嗎？

穆 姬： 兄侯無道，人神共憤。然而，豈能因一人之罪而降萬民之災？圣人云：先人之罪不降及子孫；一人之罪不累及他人。故為一人之罪而懲萬民，既非圣人之道，亦非皇天之意也。

桓 公： 我來問你，非皇天之意，又是哪個能降罪于衛民呢？

穆 姬： 舅王啊！你想，戎狄貪如豺狼，狠如毒蝎，早就予謀殘蝕我中原諸國今日它吞邢滅衛，實乃狄豺狼之本性也。

桓 公： 哼！言之有理。記得管仲丞相曾對我說，戎狄性如豺狼，縱必遺患。

穆 姬： 所以，邢國失救，被狄滅亡，任其猖獗，衛又喪邦。大王，一向恩德加于百姓，大義布于諸侯，爾今，若見死不救，縱其兇狂，舅王何以稱霸諸侯，威加四方？

桓 公： （無以對）呃，這！

穆 姬： 我華夏諸侯豈不哂笑與大王。

桓 公 華夏諸侯哂笑我何來？

穆 姬： 哂笑大王擁兵自重，不肯施救。外強中干，畏狄怯戰，徒有虛名耳。

桓 公： （大笑）寡人能畏狄乎？當年山戎伐燕，燕莊王向我求救，孤親帥齊師，跋涉千里，深入不毛，那時山戎聞我齊師到來，望風而逃，燕國得救矣！

穆姬： 舅王不撣鞍馬秋風之勞，千里馳救，逐山戎，救燕國，攘四夷，安中原，功高至上，有口皆碑。大王千里之外，尚能大義救燕，爾今，這齊衛乃咫尺之間，焉有不救之理。

桓 公： 這，這，這好一口巧舌！

穆 姬： 戎狄伐邢滅衛，猶如去齊魯之屏障，熟不之輔車相依唇亡齒寒。

桓 公： 孤雄兵數萬，戰車五千，犬狄鼠輩，縱無屏障，敢近我齊乎！

穆 姬： 非也，曾隱公九年，戎狄伐齊，幸有鄭公子截殺狄兵，齊國才免除了一場齊狄之戰。這舅王可還記得？

桓 公： 啊！記得記得，你到記了個清楚啊！

穆 姬： 戎狄雖小，野心忒大，它殺戮成性，侵伐無度，不滅狄患，我華夏永無寧日，愿大王深思之。

桓 公： 呀！（背唱）金殿上寡人有退無進，

衛公主可稱得當代才人。

動干戈揮師救衛會需謹慎，

待來日再與公主把話云。

（白） 自古道，兵者乃國之大事，不可輕舉妄動，公主暫回館驛安歇。密舅王與管相商議之后，再做定奪。

穆 姬： （白） 舅王啊，我衛國以遭滅頂之災，如今尸骨遍野血流成河，殘留遺民朝不保夕。母親正在蒙難呻吟，淌血流淚呀！作為母親的兒女焉敢餐其美食，寢其館驛，舅王啊！

（唱） 狄入侵衛國臣民遭蹂躪，

尸如山血成河鬼哭神驚。

盼義師如久旱禾苗盼甘霖，

盼義師如冰封的小草盼陽春。

盼義師淇河流盡遺民淚，

盼義師望穿云海急煞人。

乞大王奮神威心發惻隱，

拯我宗廟社稷莫沉淪，

大王的蓋世功德書不盡，

不發兵我跪死殿前不起身。

桓 公： （深受感動）這……！

穆 姬： 乞大王發惻隱之心，念甥舅之情，興兵救衛，趕走戎狄，以使我衛國不絕其祀，實乃大王千秋之偉業矣！（哭呼）舅王，舅王！

桓 公： （深受感動地）呀！

（唱）只聽說衛公能言善辯，

御階下一番論名不虛傳。

孤看她聲淚俱下柔腸斷，

鐵石人兒也心酸。

難得她為社稷忠心赤膽，

好一腔愛國情動地驚天！

叫無虧！

【無虧速上

桓 公： （接唱）接虎符領兵馬去衛救難，（遞帥印）

掃烽煙驅豺狼孤待你旗開得勝凱歌還。

無 虧： （接虎符）兒臣遵旨！

桓 公： 擊退狄兵，火速還齊，不得遲誤！

無 虧： 兒臣記下了。

穆 姬： 謝舅王！謝舅王！謝舅王！（三拜）

桓 公： 我兒平身，隨你表兄一同回國去吧！

穆 姬： 遵命！（站起）

桓 公： 告別宗廟，即可發兵！

無 虧： 得令！

無 虧： （念）率領齊師驅敵寇

穆 姬： （念）殺盡豺狼報國仇！

【穆姬隨無虧下。

——幕閉

第十一場 復國

幕 啟： 朝歌城內。

【狄兵與狄將，軍師狂飲。“干！”聲，狂笑聲不絕于耳，左右由衛宮女陪侍。

【阿賽佩劍守門。

狄 主： 眾位將軍，孤不費宰羊殺雞之力，又輕取了衛都朝歌。朝歌美女成群，把她們統統地擄走，分給諸位將軍如何？

眾 將： 多謝狼主的美意！

軍 師： 衛宮蓋世無雙的美人宣姜，今日送到大王的帳下，成為大王的美妾，干杯！（舉杯干）

眾 將： 干！

狄 主： （得意的狂笑）

（唱）孤王統領人和馬，

攻城略地毀人家。

馬不離鞍再征伐，

孤要在中原坐天下。

（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眾將狂笑，猥褻宮女。

【華父悄悄地上。

華 父： （念）戰戰兢兢進帳門，

狼主面前獻殷勤。

甜言蜜語將他哄，

明日保我做衛君。

（白） 公主，降臣華父拜見大王。

阿 賽： 后站！

華 父： 是是！

阿 賽： （進帳）父王，華父求見。

狄 主： （興奮）快，快宣他進見！

阿 賽： 華父，進去吧！

華 父： 遵旨！（低頭進帳）衛降臣華父拜見大王！（跪拜）

狄 主： 起來吧，孤賜你一坐！

華 父： 降臣不敢！這里哪有降臣的座次。

狄 主： 坐，坐吧！

【一狄兵置小凳子于階下，華父剛想坐時……

狄 主： 華司馬！

華 父： （剛欲坐急站起）臣在！

狄 主： 快把美人送上來吧，某早睹芳顏為快呀！

眾 將： 我等亦飽嘗眼福！

華 父： （吞吐）宣姜她，她……！

狄 主： 她怎么了？快快講來！

華 父： 她、她、她投河自盡了！

狄 主： 她死了？

華 父： 死了！

狄 主： 可惜啊可惜！

華 父： （輕松地）我主不必惋惜，朝歌有的是美女，臣再精選幾名美女送予大王，你看如何？

狄 主： 再挑選幾名美女給我？

華 父： 是啊是啊！這里美女如云，個個勝過宣姜啊！

狄 主： （樂）哈哈！

華 父： 哈哈！

狄 主： 啊！哈哈哈哈！

華 父： 哈哈哈哈！

軍 師： （突然怒）嘟！

華 父： （驚）啊!

軍 師： 華父，你玩的花招，我早已看破，定是你把那美人宣姜隱藏了起來，日后歸你享用，你要從實招來！

華 父： （大駭）不不！不是的。罪臣怎敢誆騙大王。宣姜她的確投河而死。

軍 師： 你說她投河而死，有何憑證？

華 父： 尸體順流而下，已無蹤影了。

狄 主： 哈哈！華司馬，華父！不是軍師戳穿你的謊言，某險些上了你的當，你要講實話，不然，我砍了你的腦袋！

眾 將： 說實話！

華 父： 罪臣我敢對天盟誓，我要說謊讓我斷子絕孫，不得好死！

軍 師： 你們中原人就會盟誓騙人，大王萬萬不可輕信他的謊言。

華 父： 我說的可是真話呀！

軍 師： 像你們這號人的嘴里，還能說出真話。

華 父： 大王，我是憑良心回大王的話呀！

狄 主： （怒）哼！良心！你還講良心。你要有良心，就不會叛國投寡人了。

軍 師： 似這等小人，只要人間能做出來的壞事，他都會昧著良心干出來。

華 父： （驚恐萬分）不，不是的，我、我是……

狄 主： 你是地地道道的叛徒、內奸！你既不忠于你的衛國，也不忠于你的國君，更不會忠于寡人。你仁義之心沒有半點，奸詐狡猾綽綽有余，當面唯唯諾諾，背后心懷鬼胎，此等饞佞小人，留你何用？推出去斬了！

華 父： （爬跪向前）大王呀！我對你可是一片忠心吶！

軍 師： 那就剜出他的心來看看。

華 父： （驚恐萬狀）啊啊！大王，饒命啊！我實在冤枉啊！

狄 主： 拉出去，斬！

華 父： 大王救命啊！我冤枉啊！

【阿賽速進帳，抓住華父，在華父的“冤枉”聲中。拉出去斬之。

【阿賽復上。

阿 賽： 父王，把華父斬畢。

狄 主： 好，權作祭旗，眾將官！

眾 將： 啊！

狄 主： 整頓人馬，揮師南下，孤要鞭掃中原，飲馬黃河！

【探馬速上。

探 馬： 報！啟大王，大事不好了！

狄 主： 何事驚慌？

報 子： 齊國太子無虧，率甲兩萬，戰車千乘，直奔朝歌來了。

狄 主： 你待怎講？

探 馬： 齊兵殺進郊原了。

狄 主： 啊！再探！

【探馬應聲下。

狄 主： 這便如何是好？

眾 將： 殺出城去，迎敵決戰！

軍 師： 不可！齊乃霸主強國，萬萬不可輕敵。齊今興師前來，銳不可當，我等不是齊的對手，火速退兵，方為上策。

狄 主： 軍師之言，正合某意。眾將聽令：立即撤退！

眾 將： 得令！

【探馬上報。

探 馬： 報！齊師已兵臨城下！

狄 主： （驚恐）再、再探！

【探馬應聲下。

狄 主： 眾將官，突圍去者！

眾 將： 啊！

【狄主率眾奔下。

——二幕閉

【二幕前： 穆姬、采薇、如玉引無虧齊兵將上。

無 虧： 將狄兵團團圍住了！

【齊兵將下，無虧下，穆姬、采薇、如玉隨下。

【二幕啟： 狄主率眾速上。

【無虧率軍迎上，截住狄兵。

【穆姬、采薇、如玉隨無虧上。

穆 姬： （對狄主）豺狼，哪里走？

無 虧： 殺！

狄 主： 快快，快走！

【狄兵將招架幾下速下。

無 虧： 追！（率眾追下）

【寧速、牛子耕等殘部和手持刀棍的衛國百姓們喊著殺聲上。

穆 姬： 衛國臣民們，奮力殺敵！

眾 ： 殺！（下）

【穆姬、采薇、如玉下。

【無虧追狄主上，狄主敗下。阿賽上阻無虧開打， 阿賽敗下。

【狄兩將上戰無虧，牛子耕上戰狄將，狄將敗下，無虧、牛子耕追下。

【采薇追殺阿賽上，二狄將上助阿賽戰采薇。采薇力殺二狄將，并刺阿賽于馬下，幾番要殺阿塞，不忍掉頭速下。

【穆姬、如玉、衛兵速上。

穆 姬： 將狄女押下去！

衛 兵： 走！（押阿賽下）

穆 姬： （對如玉）快去尋找母后！

如 玉： 是！（速下）

穆 姬： （登高望遠）為何不見無虧將軍？

【采薇上。

采 薇： 無虧將軍刺死了狄主瞍瞞，將軍也受傷了。

穆 姬： （急問）啊！將軍傷勢如何？

采 薇： 臂部箭傷。

穆 姬： 快領我去看將軍！

采 薇： 哎，看！將軍他來了。

【無虧扎臂上。

穆 姬： （迎上前）將軍傷勢如何？

無 虧： （下馬）表妹放心，此箭并非毒矢。

穆 姬： 將軍為救衛國，灑下了熱血，小妹終身不忘。

無 虧： 表妹，狄主已死，敗兵已逃往漠北去了。我即回齊向父王交旨。

我去也！（上馬）

穆 姬： （驚叫一聲前撲欲倒）表兄！

無 虧： （速下馬扶住穆姬）表妹！

穆 姬： 表兄，你你你這就要走？

無 虧： 今奉君命救衛，焉敢久留。

穆 姬： 表兄稍留片刻。

無 虧： 就依表妹。

穆 姬： 表兄啊！（唱）

可憐我千里一夢許宮恨，

是兄侯貽誤了妹的終身。

烽煙里有緣與君來相會，

無緣與君共良辰，

多蒙將軍驅狄寇，

小妹深深感兄恩！

慚愧送別無肴酒，

彈淚為君洗征塵。

愿化飛蝶長相送，

送君到齊門。

穆 姬： 表兄啊！

明日衛宮城頭月，

空照相思斷腸人！

無 虧： 賢妹啊！（唱）你誤身千里千般恨，

我思妹愁腸到如今，

皇天待民不公允。

穆 姬： （唱） 有情人反做了陌路之人，

無 虧： （唱） 今生無緣來生鵲橋會，

穆 姬： （唱） 鳳凰于飛之死妹隨君！

無 虧： （飲恨） 罷！賢妹！（飛身上馬）你、你、你珍重了！（速下）

穆 姬： （呼叫）表兄——！

【宣姜隨如玉上。

宣 姜： 女兒，女兒！

穆 姬： （猛回頭）母親！（撲向宣姜）

穆 姬： （唱）朝歌城遭兵燹生靈涂炭，

母親何以得生還？

宣 姜： （唱）淇水滔滔血浪翻，

浪擊水淹赴黃泉，

皇天眷佑垂憐念，

艄公救我得生還。

【寧速、牛子耕、采薇、眾百姓上。

眾： （跪呼）母后安泰！

穆 姬： （白）臣民們快快請起！

眾： 謝公主！

穆 姬： （唱）保社稷驅狄寇星移斗轉，

棄殘垣辟新基重建家園。

辭許宮守衛土了卻心愿，

扶新君勵精圖治永葆江山。

【眾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