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霖汐 湖南人文科技學院
中國書法是以漢字為載體的藝術,從盤庚遷殷至秦統一六國,其中,篆書史約有一千一百年的時間,占據書法史時間的三分之一。清代的篆書繁盛至極,名家輩出,吳大澂憑借著豐富的金石收藏和深厚的古文字學養在名家林立縱橫中,仍有立足之地。
吳大澂是清代著名的愛國將領、金石學家、書畫家、收藏家,他生于金石極盛之時,他訪拓碑刻,精于金石學,擅長于古文字考釋。吳大澂原名大淳,后避清穆宗諱,改名為大澂,字止敬,又字清卿,號二田居士,愙齋、白云病叟,原江蘇吳縣人,同治七年中進士,歷任編修、陜甘學政、河南河北道員、廣東巡撫、太常寺卿、通政史、左都御史、湖南巡撫等職。吳大澂1892 年出任湖南巡撫,1894 年,日本發動甲午戰爭,吳戰敗,革職留任湖南。1895 年6 月,他以小篆篆寫《敕封廣濟宣威靈感真人李公廟碑》,1902 年,他在貧困疾病中去世。
吳大澂一生著作等身,有《古玉圖稿》《十六金符齋印存》《字說》《說文部首》《篆文論語》《愙齋集古錄》《恒軒所見所藏吉金錄》《續百家姓印譜》等著作傳世。
吳大澂一生為官走遍大江南北,為金石學的傳播和古文字學的發展作出了卓越貢獻,其傳古之功對后世影響深遠。吳大澂憑借深厚的古文字學養,在書法作品中呈現了不同的審美傾向和藝術特色。吳大澂少時師從陳碩甫習篆,中年后參以古籀文,后將小篆與金文相結合,其篆書造詣精深,獨樹一幟。1895 年6 月,他以小篆篆寫《敕封廣濟宣威靈感真人李公廟碑》。此書作為吳大澂晚年作品,結字古雅端莊又奇趣十足,筆力勁健挺拔,用筆和章法古雅絕俗,給人以大方、端莊之態,為其晚年佳作。吳大澂在《家書》中云:“新年公牘稍閑,略得靜趣。從友人借得新羅山水軸,淡雅可喜。興之所至,作一小幅寄去。不與時輩爭妍,但取不俗而已。”
他追求“不俗”而非“爭妍”,用字嚴謹,強調字法的準確性。從字法上看,吳大澂對先秦文字有著深厚的理解和不同的解讀,為了表現古意,結字由修長趨向方正,以方正為古意,剛勁有骨力。全文注重字形的干凈和完整,強調穩定性和統一性,用筆延續“二李”書風,以“鐵線”“玉箸”為宗。全文用筆少有提按變化,線條光潔圓潤,筆速平緩,線質婉轉勻挺,呈現出嚴謹、規范的理性之美。他極力追求骨力,認為古器之銘文是否“遒勁”,是判斷真偽的標準之一。
在中國書法發展的歷史長河中,晚清昌盛的金石學在書法史上意義非凡。清代,是一個具有書法詮釋的獨特時代,孕育了現代考古學、古文字學。金石學之興起,是因為金石文字具有重要價值,其文字為“原始體制”,篆書書法創作對古文字學的要求較高,《李公廟碑》在創作上突破了文字的束縛,回歸書法本身,引領了真正意義上的篆書創作,對黃賓虹、羅振玉、黃士陵等眾多書家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在晚清的書壇中,吳大澂被譽為“書金文之鼻祖”,丁佛言曰:“蓋自有清一代,好古家收藏古器,考訂詮釋已集大成。而自趙宋至晚清,前后數百年間,書家、印人遷流代謝,推陳不能出新,加以秦石壞則小篆窮,鄧浙極則流愈下。于是朱為弼、楊沂孫、張士保初試毛筆寫古籀,至吳愙齋而始著。”
在吳大澂之前的書家,多取法與秦漢之間,像吳大澂這樣從古文字入手而轉鐘鼎文和石鼓文的甚少。《李公廟碑》作為其晚年的作品,就顯得珍貴無比。《中國人名大辭典》有曰:“大澂工篆書,中年以后,又參以古籀文,書法益進。”
古人有云:“人無癖不可交。”在吳大澂身上我們看到了他對金石碑學的執著追求。他從收集的鐘鼎彝器、金石拓片中吸取營養,又將石鼓文、鐘鼎文字、大篆、小篆融為一體,另辟蹊徑。從吳大澂的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到其精深的古文字學養以及敏銳的創作意識,其在篆書書法創作上的豐富經驗,為我們提供了諸多創作思路,如何在取法、筆法、立意、形式等方面大膽探索,如何從中吸取營養,是值得我們思考的問題。
以古為徒,回歸古法,《李公廟碑》質樸古拙和意趣天真的純真氣質,賦予了書法藝術不可言喻的真善美的體驗。至此,清代篆書涌現了一大批書法大家,如鄧石如、楊沂孫、趙之謙、徐三庚、吳昌碩等,為書法史注入了新的活力,使篆書經過了一個漫長的沉寂和落寞后,又一次走向繁榮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