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聲

黃蓓佳

已經打過放學鈴了。坐在窗口的京京看見背著書包往校門口走的同學們。

“李京京！注意力集中！”一聲呵斥，京京嚇了一跳，趕緊扭回臉來。程老師囑咐道：“明天的公開課上這幾位同學來朗讀《萬卡》：林蓉，你讀第一段。趙小禎，從‘親愛的爺爺讀到‘仿佛人們為了過節拿雪把它洗過、擦過似的。周海，你從……”

京京小心翼翼地問：“老師，我能……念一段嗎？”程老師干脆地回答：“不行。你嗓子太啞，念不好。”京京垂下頭。他多喜歡這個故事啊！他真想念一段，哪怕是幾行字的那么一小段呢！他準能念好。

回家的路上，路過一片小樹林。樹林里靜悄悄的，京京從書包里拿出課本。他念出聲來：“‘親愛的爺爺康司坦丁·瑪卡里奇！他寫道，‘我在給您寫信。祝您過一個快樂的圣誕節，求上帝保佑您。我沒爹沒娘，只剩下您是我的親人了。……”

京京也有一個鄉下的爺爺。爺爺有一根水煙袋，一抽煙，就喊：“火！”京京趕緊拿來紙捻子，點著火，遞到爺爺手上。爺爺愛將京京攬在懷里，給他講長工的故事。夏天晚上，爺爺還總是指著天空對京京說：“看見了嗎？這條發亮的帶子就是銀河。王母娘娘不讓牛郎織女會面，拔下頭上的簪子，哧地一劃，就成了這條寬不見邊的大河……”后來京京到城里來上學就再沒見過爺爺。

上公開課這天，按照事先的安排，林蓉朗誦了第一段。可是，趙小禎卻遲遲沒有舉手。京京咬緊了嘴唇，舉起右手。程老師只好讓京京繼續朗讀。

“親愛的爺爺康司坦丁·瑪卡里奇！”京京大聲地念著，“我在給您寫信。祝您過一個快樂的圣誕節……”

要是他給爺爺寫了信，爺爺一定高興得要命吧？

“‘親愛的爺爺，發發慈悲吧，帶我離開這兒回家去……帶我離開這兒吧……萬卡嘴角撇下來，拿臟手背揉揉眼睛，抽噎了一下。”

兩顆晶亮的淚珠“啪嗒啪嗒”落在課本上，京京停止了朗誦。這才發現，自己念得太多了。他坐了下來，程老師卻走到他面前說：“李京京，請你……把課文全部讀完吧。”

京京又站起來了，讀著這個動人的故事。他心想：等放了學，我一定要躲到那個小樹林子里，給鄉下的爺爺寫一封信，一封長長的、像萬卡寫的那樣的信。最后，寫上爺爺家里的地址，我知道那個地址。

心香一瓣摘自《童話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