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彬
西夏文化是中華民族歷史文化圖譜中的一環。但隨著西夏王朝于13世紀滅亡,承載它的文獻,或埋藏在地下,或散落在民間,鮮有人問津。如何發掘這筆寶貴的文化遺產?西夏文既是一把鑰匙,也是一道難關,其研究之難,超乎人們的想象,而中國社會科學院學部委員史金波,就是找鑰匙、破難關的學者之一。

史金波&邵黎英攝
西夏文記錄的是西夏主體民族黨項羌人的文字,屬于表意性質的方塊字。它不像漢字那樣,從寫實的圖畫文字到象形文字一步一步發展而來,而是借鑒了有幾千年發展歷史的漢字創制的。
西夏文字和漢字無一字相同,語法也不一樣。史金波開始學習西夏文時,6000多個西夏字中,國內外專家們能知曉字義的不超過一半,很多語法關鍵問題沒有找到答案。在導師指導下,史金波對西夏文的學習,從抄寫西夏黑水城遺址發現的《番漢合時掌中珠》入手。
學習伊始,史金波只能像小孩子開蒙學字那樣,一個字一個字地去學、去記。“小學生學漢字時已經會說漢語,而我學的西夏語早已‘死亡,學習難度大得多。”史金波說。當時他每天都浸泡在西夏文中,第一學期就熟記了1000多個西夏字,同時還利用有限的資料揣度西夏文語法,開始翻譯一些簡單的西夏文。
史金波說,他的經歷是從西夏文字、語言入手,研究范圍不斷擴充的過程,也是不斷學習、不斷思考的過程,“任何學問要想深入,都絕非一兩門功課所能涵蓋。西夏學是五臟俱全的學科,不僅涉及文字、語言、歷史等內容,還關系到考古學、文獻學、美術史、印刷史,有時還會涉及自然科學。”
西夏文字的構造原則,是國內外學者多年來著力探討的課題。較長一段時間里,很多研究者試圖從“偏旁”入手分析西夏字,然而這種方法有很大的局限性,不能概括西夏字的全體,甚至有些牽強附會。通過翻譯和研究蘇聯西夏文專家出版的《文海》,史金波對數千個西夏字進行了分析和歸納,擬建立西夏文字構造體系,得出了60多種文字的構成方法。這一構造體系,在國內外西夏文研究領域中產生了巨大影響,后來很多涉及西夏文的著作和一些重要的西夏主題展覽,都采納了這種構字體系。
從西夏文入手,史金波打開了西夏研究的大門。他利用西夏語言的材料研究西夏社會現象,充分發揮他熟悉西夏文和西夏文獻、掌故的特長,分析西夏社會的歷史和文化。他的《西夏文化》一書,首次系統研究和介紹了西夏文化的多個方面,論證了西夏文化的民族特色、發展源流以及對中華民族文化發展的重要貢獻。
近年來,史金波又先后著述了《西夏社會》和《西夏經濟文書研究》,對西夏的經濟社會等情況進行了全面的研究和介紹。
前些年,雖然西夏文研究逐漸受到重視,但專業人才隊伍的培養仍然比較滯后。史金波說:“過去導師只招一個研究生,‘成活率低。如果導師可以多招幾個研究生,人才培養會更有效率。”為了吸引、指導更多年輕人從事西夏文研究,他也常常講學授課。
50多年埋頭研究西夏學,史金波感受最深的有兩點:一是要踏踏實實做事情,把精力用在學習和研究上。選擇了學術研究的道路,就要時刻保持對它的熱情。二是要勤于思考。科研的基礎是學習,在學習的基礎上認真思考方可不斷創新。創新后會有更新的研究課題,要學習更新的知識,做更艱難的鉆研,才會取得不斷進步。
一直以來,史金波感到需要研討的問題總是不斷更新,需要探索的領域總是不斷出現,可謂“學路漫漫,無有盡期”。在他看來,求真務實,是學者的責任;淡泊名利,是學者的本分。“人到這個社會就是要做點有益的事情。說大點,就是要為人民服務。希望年輕學者努力工作,在為社會作貢獻的過程中實現自身的價值。”史金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