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軍
在舉國上下、各行各業都隆重紀念新中國成立70周年之際,出版界也在回顧光榮歷史、總結寶貴經驗,并希望能以史為鑒,更好地推動當下出版業的改革與發展。翻檢中國出版科學研究所、中央檔案館編《中華人民共和國出版史料》的前3卷(1949、1950、1951)(中國書籍出版社分別于1995、1996、1996年出版),方厚樞、魏玉山著《中國出版通史·中華人民共和國卷》(中國書籍出版社2008年版),我們注意到新中國成立之初黨和政府對“出版評論”的高度重視,并采取了行之有效的措施,而這些對我們當下的出版工作也不乏重要的啟示。
1949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宣告成立,出版事業由此也開啟了新的征程,翻開了新的篇章。這一年,全國新華書店出版工作會議召開,毛澤東同志親筆題寫了“認真作好出版工作”幾個大字,體現了對出版事業的高度重視。10月19日,中央人民政府任命胡愈之為出版總署署長,葉圣陶、周建人為副署長。11月1日開始正式辦公的出版總署主要職責為:1.建立及經營國家出版、印刷、發行事業;2.掌理國家出版物的編輯、翻譯及審訂工作;3.聯系或指導全國各方面的編譯出版工作,調整公營、公私合營及私營出版事業的相互關系。新中國建立初的出版業百廢待興,總署隨后在全國新華書店的統一,出版、印刷、發行實行專業分工,第一次全國出版會議的召開,建立和壯大國營出版社的力量,制定出版事業“一五計劃”和十五年遠景規劃,加強市場監管等方面有條不紊地開展工作,且卓有成效。而我特別關注的是出版總署在提高出版物質量上采取的各種措施,因為出版工作說一千道一萬,還是要提高出版物質量,多出書出好書,為廣大人民群眾奉獻豐富的、高品質的精神食糧。
如何提高出版物的質量呢?總署專門召開會議進行部署,切實加強書刊校對工作,開展“消滅錯誤運動”,建立書稿“三審制”;此外就是高度重視和加強出版評論工作。筆者在《試論出版評論》(載《出版科學》2008年第2期)上,對“出版評論”進行了如下界定:“它是以一定的出版觀念、出版理論為指導,以評論家所面對的當代各種具體的出版現象(包括出版政策制定與執行、出版物的生產與消費、出版企業的經營與管理等)為主要對象的研究活動。它的目的和任務是對出版現象做出判斷、評價,指出其得失和其所以得失的原因,探尋促進出版業健康發展的路徑,以此來對出版管理、出版生產、出版消費等出版業的整體發展施加影響。”以此來衡量,新中國初期總署倡導和踐行的所謂“書報評論”“圖書評論”“報紙述評”,其實都可歸入“出版評論”,稍后更是明確提出了“出版評論”這個概念,進行具體的工作部署。
繼“認真作好出版工作”的題詞之后,毛澤東同志還在1949年的11月15日、11月25日分別為《新華月報》創刊號和《人民文學》創刊號題詞,其中為后者的題詞為:“希望有更多好作品出世”。如何貫徹毛主席指示,作好出版工作,推出更多好作品呢?1950年6月15日,出版總署在向政務院文化教育委員會所作的半年工作報告中說:“提高出版物的質量,基本的辦法是扶助認真負責的出版家,鼓勵優良出版物,發動群眾性的批評。”為此,總署采取了若干積極措施,如協助《人民日報》設立《圖書評論》副刊,引導出版工作,促進出版物質量提升。后來,北京的《光明日報》、上海的《大公報》《解放日報》、武漢的《長江日報》等紛紛響應總署號召,也都創設了圖書評論方面的專刊。《人民日報》的《圖書評論》為雙周刊,具體由出版總署編審局負責組稿編輯,1950年4月5日出刊。我們說這個副刊不是一般的書評欄目而是真正的“出版評論”,是有根據的。比如同年5月17日《圖書評論》(第4號)推出金燦然的文章——《反對對人民不負責任的出版者:評“時代百科小叢書”》,直面現實問題,針砭出版時弊,引領出版導向。作者是以一套小叢書為切入點,采取的方式則是以小見大,以點帶面,揭示問題后分析層層深入,具有良好的效果。同年6月份《圖書評論》上的《談當前的出版工作》一文,壓根兒就不針對具體出版物,而是著眼于整體和宏觀的評論。文章首先肯定了“我們絕大多數的出版業者都在向進步的道路走”,接著指出“在編輯、出版、發行種種方面,缺點依然很多”。針對出版物數量還不多,“印重版書太不謹慎”;翻譯的書,譯文質量不高;校對工作中存在粗疏現象;發行工作沒有得到重視等,指出問題所在,分析原因所在,最后提出要加強批評工作:“批評與自我批評是推進工作最有力的武器,希望每一個關心文化建設的人和廣大的讀者,都熱烈地參加出版界的批評工作。”類似的文章還有《認真做好書刊的出版和發行工作》(《人民日報》短評,1950年9月28日)。或解剖麻雀,小中見大;或發現苗頭,及時引導;微觀和宏觀結合,批評引導互補。這樣的出版批評和價值導引,對我們今天的出版工作無疑也是很有啟發的。
由新聞出版管理部門首次提出“出版評論”是在1951年。這年的 3月21日新聞總署和出版總署聯合發出《關于全國報紙期刊均應建立書報評論工作的指示》,指出“在報紙期刊上經常發表對各種出版物(包括書籍、期刊、報紙、美術出版物、掛圖等)的批評、介紹和有評論性的出版消息,是有重要政治意義的工作。但是在大多數的報紙、期刊上還沒有經常發表出版的評論。許多好的出版物,好的報刊文字,好的編輯出版方法,因為沒有得到推薦,以致沒沒(默默)無聞,不能廣泛地流行;也有許多不好的出版物、不好的報刊文字、不好的編輯出版方法,沒有受到適當的批評,以致其中或大或小的錯誤沒有引起作者、編輯者、出版者、發行者和讀者的注意。這就使讀者失去了應有的指導,也使出版工作失去了應有的監督”。因此,必須加強“報紙期刊上的書報評論工作”。全國各種報紙、期刊“都應當根據具體的需要和可能,增設定期的或不定期的書報評論(或圖書評論、出版評論、報紙述評等)一欄或一種專刊,刊載有關出版物的評論和消息”;重要報刊的編輯部,還應有專人或專家“經常地擔任出版評論工作”。
這個《指示》發布后的第三天,也就是5月23日,《人民日報》的社論——《書報評論是領導出版工作和報紙工作的最重要的方式之一》,闡述了評論對于提高出版物質量、引導出版物方向的重要意義,并就進一步部署相關工作提出了建議。此后數年,包括1954年11月出版總署結束工作之后的文化部出版事業管理局,依舊高度重視出版評論,1955年還專門創辦了出版評論刊物——《讀書月報》,總結出版經驗,批評不良現象,貫徹出版方針,指引出版道路。
我想,我們今天做新時代的出版工作,面臨許許多多新情況、新問題,不斷變化的新融合、新業態,更加復雜的新受眾、新閱讀,無疑需要更加注重出版評論,加強引導監督,及時補偏救弊。當下我們不但要繼續加強出版物評論、出版政策評論,還需要加強出版人物評論、出版事件評論,更要加強對新出版現象、出版趨勢的評論,力求線上與線下打通,專家與大眾互動,理論與實踐結合。新中國成立初期黨和政府在出版評論方面的積極探索,應是我們吸取歷史養分,加以融會創新的的重要資源。這也是我們出版人紀念新中國成立70周年的一個角度、一種方法吧。? (作者單位:華中師范大學文化傳播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