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船山審窗

邱有源

清初那夜月色暗，

石船山下北風寒。

何處吟詩漁鼓響，

湘西草堂夜不眠。

（白）列位，說起衡陽的湘西草堂，您一定會想到明末清初的啟蒙思想家王夫之，他因為組織抗清起義而受讒貶，隱居在他家鄉湖南衡陽湘西村的石船山下，因此更名為王船山。曾作為朝廷一位名臣的船山先生回到湘西草堂后，一面潛心著述哲學理論，一面繼續保持他的熱情從事反清斗爭。就在他剛才用漁鼓吟唱他的詩詞時，一個叫須竹的學童走進了書齋，“先生近日身體欠佳，為何此時心情大悅？”

“呵呵須竹呀，我剛寫了一首好詩，來，我念給你聽聽——”

（誦）野水瑤光上小樓，

關河寒色滿枝頭。

韓城公子椎空折，

楚國佳人橘過秋。

漸漸雁風吹極浦，

鱗鱗楓葉點江洲。

霜華夜覆荒城月，

獨倚吳鉤賦遠游。

（白）須竹一聽，連忙雙手擊掌，“妙啊，妙啊！先生啊——”

明末清初風云變，

民族危機在眼前。

官府腐敗民心散，

您組織“匡社”救危亡。

衡山起義您舉兵，

反遭鎮壓您受難。

輾轉流亡隱深山，

身穿瑤服改姓盤。

出門專履木屐走，

晴天也把雨傘撐。

您說“腳不踏清朝地，

頭不頂清朝天”。

為了大義報祖國，

您忠肝義膽斗志堅。

如今您身遭讒貶要謹慎，

世道險惡您要多分辨。

（白）哎呀呀！

童子說話情深遠，

王船山撕心裂肺如穿箭。

憂國憂民匹夫志，

國恨家仇無處辯。

這時候，萬籟俱寂夜已深，

忽然間，一陣冷風進房間。

風凄凄，冷颼颼，

頓時驚呆了王船山。

來到窗前細察看，

只見窗戶全戳爛。

（白）“啊，此乃鋒刃所觸也，何人所為，何人所為啊？”

冷月寒星風凄涼，

樹影搖曳草地亂。

分明是有人故意刺破窗，

為何要居心叵測來窺探。

幾天來常有可疑行跡村前晃，

原來是暗中監視放冷箭。

奸臣派人常暗訪，

無非是制造事端亂朝綱。

若不用正義力量鎮邪惡，

到頭來好人反被惡人陷。

叫一聲須竹把筆墨研，

我要警告這幫糊涂官。

只見他揮筆寫下十警告，

字字珠璣露鋒芒。

（白）這是古代一種文書方式叫“爰書”，也就是告示的意思。王船山一氣寫下“十罪爰書”，內容是：“無縫生端，罪一；見好必妒，罪二；毀人成器，罪三；狹刀中傷，罪四；窺探私室，罪五；觸冒函丈，罪六；拋業胡行，罪七；與盜同營，罪八；包藏禍心，罪九；心粗膽大，罪十。”

（白）“哇，先生您這罰的都是官場上的不正之風呀！”

（白）“須竹呀，官場風氣不正，乃國家之不幸啊！”叫須竹快把這“爰書”貼窗上，

看誰還敢亂犯奸。

緊貼“爰書”細端詳，

先生對窗開了言：

窗啊窗你這關不嚴的窗，

為何不把道義擔？

窗外本是渾濁的天，

窗內才見正直的梁。

你可知，人生都有理想和志向，

追求為官并非壞心肝。

只要為江山社稷想，

清正廉明大如天。

光宗耀祖也沒錯，

為官處事莫丟祖宗顏。

要是追求權力和金錢，

有罪不罰社會怎安然？

今把“十罪爰書”告天下，

百姓利益重如山。

正這時，東方晨露笑臉，

金輝映照天地間。

告示昭昭留英氣，

向天告慰王船山。

這正是——

王船山審窗一小段，

錚錚骨氣萬古傳。

同仇敵愾懲腐惡，

風清氣正換新天！

賞析：

《王船山審窗》敘述的是明末清初思想家王夫之的故事。王夫之是中國樸素唯物主義思想的集大成者，他與黃宗羲、顧炎武并稱為明末清初的三大思想家。王夫之晚年居住在石船山，著書立說，故世稱其為“船山先生”。《王船山審窗》是在特定環境下表現王夫之為了事業和理想，不為利祿所誘，不受權勢所壓，歷盡千辛萬苦，但矢志不渝的堅強性格。

第一，構思巧妙，嚴謹老道。作品表面上看似審窗，實際上是表露王船山的心跡。窗外和窗內，兩個情景。窗外本是渾濁的天，窗內才見正直的梁，窗外是黑暗的世界，窗內是高潔的自己。心中不得志，威脅誘惑都改變不了自己的志向，金錢高官都不改自己的追求，一位知識分子 “出門專履木屐走，晴天也把雨傘撐”“腳不踏清朝地，頭不頂清朝天 ”的錚錚鐵骨和滿腔正氣躍然紙上。特別是從王船山寫“十罪爰書”十個方面，十種情由，用設問、反問、擬人等不同的句式，叩動心里的反思，傳遞心路歷程和內心感受，詮釋出王船山盡管受到打擊壓制，甚至人身安全威脅，但是為了心中的理想、堅定的信念，仍然綻放出思想的火焰。“人生都有理想和志向，追求為官并非壞心肝。只要為江山社稷想，清正廉明大如天”。構思巧妙而奇特，嚴謹而老道，讀了回味深長，意猶未盡。

第二，描寫細膩，人物突出。內心是一面鏡子，照亮社會的現實、苦悶的心境，作者從地域文化心理和特定的歷史時期背景出發，聚焦王船山的心理和情感狀態，“撕心裂肺如穿箭。憂國憂民匹夫志，國恨家仇無處辯。”著力還原人物的情感世界，探尋展現苦悶彷徨的知識分子的心路歷程、性靈風骨、精神價值、家國情懷，賦予王船山深厚的思想文化內涵和詩意品質，錚錚傲骨，不屈品格。手法上多用語言描寫和心理描寫，突出了人物性格“腳不踏清朝地，頭不頂清朝天”，揭示了人物本質，傳遞人生內涵和桀驁不順的性格。

第三，主題鮮明，手法新穎。作品以“十罪爰書”為核心，抨擊官場不正之風，昭告天下，憂國憂民，期盼社會安定，同時也表露自己深處逆境，但不同流合污，立志從失落的人生中走出，從禁錮中走向思想的自由， “正這時，東方晨露笑臉，金輝映照天地間。告示昭昭留英氣，向天告慰王船山。” 感情飽滿，思想深遠，內涵豐富，關照現實，回味無窮。

第四，用詞很美，韻味十足。作者長期從事小說、散文、報告文學、影視劇本、戲劇、曲藝及歌詞創作，筆法細膩，韻轍講究。《王船山審窗》中為了表現人物的性格，作者采用通俗易懂的語言，沒有生僻深奧的字句。即使是簡單的描寫，也很自然貼切。這與作者長期的生活積淀和對環境細膩的觀察分不開，同時給我們創作者提供了很好的學習借鑒作用。一部好的作品要品出其中的味道，作為創作者必須在生活積累和實踐積淀中不斷學習，博覽群書，博采眾長，同時要掌握技巧，吸取精華，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這樣才能創作出思想精深、藝術精湛、制作精良的優秀曲藝作品。

（點評人：中國曲協曲藝創作委員會秘書長、山西省曲協副主席 暴玉喜）（責任編輯/鄧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