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夢嬌 劉瑞璞



摘要:以晚清滿漢女子上衣袖制為研究對象。通過對標本的信息采集、測繪與結構復原,采用標本與文獻結合二重考證與比較研究的方法。晚清漢族女子尚寬袍大袖,有“袖胡”之制,此不僅是遺留下來的漢族禮俗的物質體現,也有本身的功用價值所在。滿族女袍在清早期承繼本民族緊身窄袖的袍服,晚清時因地域、生活習性的轉變以及政治經濟的穩定,緊身的“馬蹄袖”上升成為禮制符號,功用性減弱,便服中則以寬大的舒袖或挽袖取而代之,長短、形狀、挽法不一。滿漢女子衣袖雖在晚清時寬度呈現相近,但從其結構角度分析,仍各有特色,且在各自的服飾中保留了本民族的符號,成為表現中華一體多元文化特質的實證。
關鍵詞:晚清 滿漢 袖制 結構 袖胡
中圖分類號:TS941.74文獻標識碼:J
文章編號:1003-0069(2019)10-0054-04
引言
清代是一個由滿族統治各民族大融合的時代,表現在服飾的物質文化、對“十字型平面結構”中華系統的堅守和以“袖制”為標志的多元性,是中華一體多元文化特質在晚清成其為突出特征,標本研究亦提供了物證。本文以收藏家王金華與王瀟先生提供成系統的滿漢女子服飾實物為研究對象,通過對其數據測繪與結構剖析,結合文獻研究對晚清滿漢袖制的演變和規制作了系統的梳理和歸納。發現漢族女子服飾承明朝舊制,尚寬袍大袖,且仍沿用歷代漢族服制中典型的“袖胡”元素;而滿族女子袍服早期呈緊身窄袖的面貌,晚清時袖寬接近漢族,且袖制長短、形狀、舒挽不一。可見,滿族作為異族統治者往往歸因于文化優越論,入關伊始推行本民族文化,作為政治手段以別順逆,其結果往往是以冰致蠅。隨著政局的穩定、地域的擴充和人群分布的雜居,不可避免地在一定程度上吸收了其他民族先進的文化,由于深厚漢文化始終沒有失去主流地位,便成為其主要的影響因素。因此,剖析滿漢女子服飾袖制的內在結構和工藝對這個時代服飾文化的易制尋找實證的依據,不僅如此,對易制過程中各自民族基因仍得到保留的物質形態呈現,無疑具有文獻價值,如馬蹄袖從用到禮的轉變,而形成了不同于前朝的九制;漢人的“袖胡”亦從未染指滿人袖制,且成由男轉女、非富即貴的晚清標簽,確是中華服飾多元一體文化特質的生動實證。
一、女袖漢制
通過晚清滿漢女服標本和文獻整理看,晚清便服均為袍制,但漢偏短滿偏長,故漢稱褂和襖,褂為對襟,襖為大襟;滿稱襯衣和氅衣,多為大襟,對襟形制滿漢族統稱褂,大襟便成滿漢袍的通制。而袖制上最終滿承漢制,且被發揚光大。
(一)漢制舒袖與挽袖
晚清漢族女子服飾承上衣下裳(裙)古制,尚寬袖,分舒袖挽袖二制。舒袖,即袖口無上挽,以袖口的不同緣飾方式而分為三類:一是袖口無鑲滾的素袖緣;二是袖緣施鑲滾,表現為寬窄不一的繡邊、織帶配合繁復的鑲滾工藝,即十八鑲滾;三是袖口接有寬緣,內外分別與面料和里料縫合,緣上繡有紋樣,有繡滿整圍的,也有只繡滿靠后袖緣三分2--的。后一種方式既省繡工,又使女子坐姿兩手搭疊扶膝時,剛好露出紋樣部分,整體效果看似滿工袖緣,更有奢者會在寬緣表面搭疊復繡或緣外鑲滾,以增加富貴感。如果說搭疊復繡和緣外鑲滾是為強化舒袖奢華的話,挽袖形制就是出于能動的設計,同時又為嬌飾提供了妙域,因此晚清漢制的挽袖對滿族影響很大,而成為漢滿融合獨一無二的時代特征。挽袖展開后袖長過手,袖口內拼接有繡紋、鑲滾的寬緣,袖口外緣的面料依節約原則有拼有整,上挽可露出袖內的華麗繡工部分,遮住袖外拼接的素布。勻茜族普遍多次翻折不同,漢族女服多見挽一次,將翻折后的袖口縫在袖身上。挽袖結構在視覺上與第三類舒袖相似,但從工藝的內在結構上看,挽袖的鑲滾裝飾一般在袖內,翻折一次可見,而舒袖在袖外,不用翻折,如圖1所示。
(二)“袖胡”古制
值得研究的是,晚清漢族女衣舒袖和挽袖中都有“袖胡”存在,而滿族沒有。袖胡又稱“袖壺”,是指漢族女衣腋下有形同黃牛脖子下的垂弧,又與茶壺壺嘴的根部弧線相吻合,故有此稱。“袖胡”形制源頭甚遠,篤漢統古制。夏時尚無此制,商代呈上衣下裳,交領右衽且腰系帶,衣袖窄。周代出現深衣,其形制為衣裳上下相連,有曲裾和直裾之分,右衽交領,腰間束帶,袖身寬博袖口窄小,腋下有袖胡。出土于1949年湖南長沙東南郊陳家大山戰國楚墓的人物龍鳳帛畫中,一女子著曲裾深衣,衣袖垂有袖胡,證實“袖胡”至少始于周代深衣,如圖2所示。《深衣考》中說:“衣長二尺二寸,袂屬之,亦如其長,既從掖下裁之到要,使其廣止一尺二寸,又從掖下裁入一尺留其一尺二寸可以運肘,而后以漸還之,至于袂末,仍得二尺二寸。玉藻言,祛,尺二寸,乃袂口之不縫者,非謂袂末止尺二寸也。如是則左右袂相合斯成規矣”。從尺寸的裁制而言,袼之高低取決于肘臂是否能運動自如,即“運肘”,如圖3所示。這就決定了袖胡弧線的始點,再順弧線往下沿至袖祛的深度,袖寬者則袖胡弧度明顯。于禮而言,《禮記·深衣》說,“古者深衣蓋有制度,以應規矩,繩權衡”。深衣左右袂相合成圓,“袂園以應規”,“故規者,行舉手以為容……舉手為容者,應接之恭,外無圭角也……謂貴此規矩繩權衡五者,非深衣也”。袖胡于深衣之制是五法之首者——規,此“禮”貴于深衣本身,“袂園”袖胡便成禮制的標簽。古代袖胡越大禮儀等級越高,如圖4所示。“侈袂”袖胡之奢,“執圭之貴”。侈袂也作“移袂”,《儀禮·少牢饋食》中“主婦被錫衣移袂,薦自東房”。漢鄭玄注“大夫妻尊。亦衣綃衣而侈其袂耳,侈者,蓋半士妻之袂以蓋之,衣三尺三寸,祛尺八寸”。《<陶淵明集>序》(南朝梁蕭統)中“齊謳趙舞之娛,八珍九鼎之食,結駟連鑣之游,侈袂執圭之貴,樂則樂矣,憂則隨之”。”可見,“袖胡”之制先是為了解決因寬袖帶來的不便,實現肘部的運動,此為“便”;“規者舉手為容,容者應接之恭”,故儒家禮制中的“規”與袂圜吻合,有了由“便”上升到“禮”的歷煉。周錫保在《中國古代服飾史》中說“這種垂胡式的衣袖,是為后來在裁制上所常用,主要是可以使腕肘行動方便。”繼周代深衣后秦人著袍服,袍即深衣。漢承秦制,以袍為朝服,從圖像史料顯示,侈袂者袖胡大,多為禮服,而寡袂者袖胡小,多為便服。南北朝時期鮮卑族建立政權,使胡漢文化產生交流,且國俗倡寬衣博帶為尊,但仍避免不了勞動階層的百姓因為勞作方便流行少數民族緊身窄袖的裝束。隋唐時期初尚窄袖,而后國富力強,貴族婦女衣袖漸尚寬,袖式呈豐富多彩的面貌。末代男子袍衫和女襖衫衣袖寬窄均有,唐風依舊。元代袖制基本以窄袖為主,成為中國帝制最后侈袂袖胡禮制到來的前夜。明代官袍袖寬至三尺,為貴族、儒生所穿的直身也為大袖,婦女所穿的褙子,大袖為禮服,小袖為普通便服,成為袖胡禮制的集大成者。歷代服飾的演變中證實,雖服裝形工制一直在發生變化,不變的是寬袖往往被作為身份尊貴者和尚禮的象征,如圖5所示。袖袼的高低和袂弧又完美地將實用和禮制結合在一起,形成了“袖胡”而被傳承,這種在“便”的基礎上成全了“禮”,即“袖胡”由功用升華為中華民族崇禮的符號,可謂中華造物傳統對格物致知的篤守。清代雖然沒有在形式上直接借鑒袖胡漢制,更重要的是創造性地運用了這種從理念到制度構建的機制,呈現了從“滿俗到禮制”治國的物質形態,從極具騎射功用的馬蹄袖衍升到禮服標志就是個生動的實證。而漢制袖胡到晚清卻由男轉女,由禮制變風尚了,所保留下來的或許是“非富即貴”,但這并不是滿族的傳統而成漢俗獨屬。
二、女袖滿制
(一)由“便”到“禮”
滿族傳統服飾為窄衣窄袖,這種形制與滿族源起東北部寒地的自然環境和狩獵騎射的生活方式有很大的關聯。胸圍小袖窄可以減少衣服與身體之間的空隙,利于保暖,下擺大且有開衩利于騎馬打獵,活動方便,馬蹄袖可在騎行時翻下保護手部,避免寒風侵襲。清入關后,政治、經濟逐漸安定富足,清中期以后,奢靡之風漸起,服飾上開始由樸素轉向奢華,“乾、嘉間,江、浙猶尚樸素,子弟得鄉舉,始著綢緞衣服。至道光,則男子皆輕裘,女子皆錦繡矣”。關內氣候溫暖,滿族不需再以騎射為生或大規模的開拓疆土。木蘭秋彌曾是乾隆皇帝為了讓臣民勿廢武藝與接待蒙古貴族來訪而建的一種實戰大閱制,盛行乾、嘉時期的木蘭圍場活動,因勞民傷財被道光帝不得已而廢止,騎射活動不再被重視。服飾作為思想的物化表征,體現出時下的社會背景,此時“滿退漢進”已成大趨勢,加速了滿族與漢族女子服飾的相互融合。“馬蹄袖者,開衩袍之袖也。以形如馬蹄,故名。男子及八旗之婦女皆有之。致敬禮時,必放下”。康乾盛世之后,馬蹄袖騎射御寒的功能性轉化為禮儀標志。“釆服冠頂……服用龍袍色尚黃裾四啟備十二章施五釆襟袂龍文青綺緣以金花青繒”。其中“裾四”為下擺四開裾本是便于騎射的功用性而成為等級最高的禮服,“裾四”高于“裾二”的禮制也在清典章中定制,同馬蹄袖一樣轉為禮儀元素。因此,在滿族的氅衣、襯衣便服中是不會出現馬蹄袖和四裾形制,從大量的晚清滿族婦女圖像史料和收藏家提供的標本研究中也得到證實,取而代之的是逐漸融入漢制加寬的舒袖或挽袖,雖然它們的禮儀級別要低于馬蹄袖,但像十八鑲滾、重復挽袖等嬌飾遠遠大于漢服,這種粉飾的樣貌或許表現出晚清統治者的焦慮,標本的呈現是個真實的注角。
(二)滿族舒袖與挽袖的衍生
滿族婦女服飾的袖子在晚清時呈現寬大的趨勢,寬大程度與漢族女袖幾乎沒有區別。圖6中的紅色緙絲瓜瓞綿綿紋氅衣在滿服中出現是個標志性樣本,它是滿族貴族女子便服,在清后期才出現,深受后宮嬪妃服飾風格的影響。標本形制為圓領,大襟右衽,舒袖內有鑲飾。領口、大襟轉彎處、腋下、開衩止點共系扣袢五粒,衣擺兩側開衩鑲飾如意云頭。通袖長190.2cm,挽袖通袖長156.7cm,接袖處至十字交點右側為61.8cm,左側為61cm,衣長142.3cm,胸寬75.4cm,袖寬45cm,下擺寬113.9cm,衣身底擺上翹11.1cm,前領深為10cm,后領深為0.5cm。這些數據說明,晚清滿族氅衣的胸寬和下擺均有加寬,但差量在縮小,松量和結構特征接近漢族,為直身式結構,與早清胸窄擺寬的梯形結構相差較大。從標本的結構研究發現滿從漢制的痕跡,標本袖寬與漢族袖寬表面上相似,但從袖子結構的細節來看與眾不同,袖子的原本寬度為38厘米,在不破壞原本面料的情況下后期在腋下至袖口拼接了7厘米的布條以加寬袖子,這或許有更多的想象,但有一點是可以確信的,就是晚清滿服追求漢俗已成不可阻擋的趨勢,這個標本可謂改滿制為漢俗的力證。值得研究的是,此并非個例,在晚清吉服中亦有發現。由于技術的原因“增袖拼接”更適合在舒袖結構中補拼,且獨立于其結構之外,因此,“增袖拼接”現象并未影響晚清婦女舒袖和挽袖嬌飾的繁榮。
從《清宮后妃氅衣圖典》的注錄和王金華先生收藏的傳世品中,梳理部分晚清滿漢女子便服樣本。提取其袖子的形制,通過舒袖和挽袖的分類整理,尚未發現“袖胡”滿服,可見“袖胡”是區別滿漢服飾的一個重要實證。滿服中舒袖的形制長短不一,標本中道光、咸豐時期仍是單一的直筒型,長至肘或過手腕,袖口外緣或里料有鑲邊,如圖7所示,鑲邊在里時可作折疊一次的挽袖穿著。至光緒時,外形變化豐富,有長、短、收口和倒大袖形。挽袖的形制和裝飾程度到了晚清逐漸復雜,以翻折的規制和次數解析晚清滿族女子服飾袖制的演變過程,或改變我對此一些慣常的判斷。一折痕的通常為袖口里料有鑲邊的舒袖形制,翻折一次時可以看見袖內裝飾,這種形制整個清后期均有出現,可見舒袖和挽袖初期并無嚴格界線,或挽袖只由舒袖發展而來。同治時期又增加了一道翻折線,從標本觀察為兩次折痕,如圖8所示。袖口外緣有鑲邊,內接是與通身里料不同的有紋樣的里料,翻折兩次后可以看見精致挽袖的內里和袖口外的鑲邊,同治以后仍然普遍使用這種雙折挽袖。在采集標本數據的過程中,發現還有一種形制效果看似與兩層的挽袖相同,其實是在袖端拼接的“假”挽,可見晚清的袖子看似相同的結構卻隱藏了不同的工藝方式。目前所收集的圖像文獻中,同治時期還發現一例在袖子翻折兩層的狀態下,袖口內壁再接出兩層繡工精致的假袖,視覺上有四層衣袖搭疊情況。光緒時期這種雙折挽袖愈加粉世,翻折兩次的袖子內再接一層繡工精致的內袖緣,看似有三層袖子套穿的效果,也有部分內接兩層,此種復雜的挽袖形制相比同治、光緒時期更為普遍,如圖9所示。由此可見,清晚期閑適的生活使便服非富即貴,在環境、政治、經濟以及漢文化的影響下,滿人從漢繼承單層挽袖而發揚光大,變為多層挽袖,其裝飾風格走向了精致繁復而不斷向外追求浮華,勻青早期樸素的風格產生強烈的對比。
“同、光間,男女衣服尚寬博,袖廣至一尺有余。及經光緒甲午、庚子之役,外患迭乘,朝政變更,衣飾起居,因而皆改革舊制,短袍窄袖,好為武裝,新奇自喜,自是而日益加甚矣。”由文獻和實物得到互證,同治、光緒年間袖子尚寬博,繁華卻掩蓋著國衰至是的現實。雖然清末新政有所推動,但西洋勢力的入侵使婦女的思想發生了變化,開始追求男女平權、著衣傾向于彰顯人性,原本吸收了漢族文化的滿族服飾,出現了所謂“束胸窄袖”的形制,在寬袍大袖的基礎上,有意識地窄化袖子和衣身,腰側有輕微的弧線。此時的窄衣窄袖并非回歸滿族御寒騎射的傳統,而是平權思想在服裝發展中一次民主、自由、科學的偉大實踐,旗袍就是這一偉大實踐的縮影,也是滿漢文化融合的生動實證。
三、滿漢袖制比較
清代滿漢女子服飾并行276年,漢族女子服飾始終保持寬衣大袖的風格,其間仍有袖胡存在,而滿族從最初的窄衣窄袖變為接近漢族的直身袍和寬袖,且演變出更加豐富的舒挽形制,為旗袍的出現奠定了必經之路。從先秦至明代,漢族服飾袖子基本呈現出寬博的特點,且袖胡越來越明顯,如圖10所示。這種服飾為重祭祀的古代貴族或崇尚禮教的儒士所追捧,成為漢文化的典范,也因一時風尚而流行。窄袖的形制,多被普通勞動百姓穿著或因少數民族掌權時而產生民族間的文化交流而成風尚。清代漢族女子服飾雖承繼明朝遺制,但從順治時期袖寬逐漸減小,至乾隆后期約尺二寸,于可見的晚清標本中,最寬也不足兩尺。這或許與身處滿族統治的王朝身不由己,或者是被滿族窄袖影響有關,袖寬不比從前。由于袖寬的減小,袖胡也減小,其功用亦無存,因此清代漢族女子服飾的袖寬最終可以去掉袖胡,也不影響正常的活動。相對來說,滿族吸收漢族的文化較為明顯,卻不僅僅是因為漢文化的強大,與地域和本民族的政治經濟發展氛圍也有很大的關聯。清初的緊窄馬蹄袖雖被升為禮儀元素,但后期基于漢文化的影響還是在不斷加寬,甚至出現了一種馬蹄袖與平直的寬袖結合的袖形,以此區別禮服的等級,便服中的襯衣、氅衣以寬大的平袖代替,且形制豐富。光緒時期的袖制已發展得十分多樣化,除了豐富的挽袖之外,舒袖中更是多種袖形,收口形、倒大袖形等。西文東漸由于平權思想的影響,女裝有了收窄的趨勢,窄身與略微收緊的倒大袖結合體與改良時期的旗袍造型不謀而合,或成旗袍的前身。在保持十字形平面結構的基礎上,腰側有了明顯的曲線,袖子更加窄小,這為現代立體旗袍奠定了基礎。雖由滿族服飾發展而來,但“十字形平面結構”的中華基因始終未變。我們所見的旗袍窄袖窄身形制并非直接采取清初滿族服飾的窄身窄袖而來,而是經過吸收了漢族寬袖文化,經歷時代的錘煉不斷的豐富其形制,最終在西方現代文明的影響下一步一步發展成旗袍形制,因此,清末民初,或許是清王朝的逐漸沒落,或許是男女平權造成思想的進一步開化。因此,與其說旗袍是滿漢文化的合體,不如說是中華一體多元文化特質偉大實踐的結晶。
結語
晚清漢族女子上衣袖制承襲前朝寬袖風氣,從穿著方式來看,分為舒、挽袖;從結構角度來看,分為有、無袖胡之制。由于此時期袖寬未有前朝之大,不會過于影響肘部的運動,而有腋下平直無袖胡的形制,因此腋下有袖胡之制的上衣袖胡不深,但弧線曲率有種所謂的“拿來主義”,模仿明制。可見袖胡在經過從便到禮的轉變后,在晚清時由男轉向女子,成為風尚,此種結合功用性與儒禮的結構最終成為漢文化的符號。滿族女子袖制中,“馬蹄袖”由于關內的環境和減少騎射的生活習性而失去了“用”,則被上升為禮儀之制,也經歷了由便到禮的過程。便服中有寬如漢制的舒袖和挽袖,在晚清時挽制加以豐富,而呈現出千匯萬狀的形式。這既是與漢族融合的結果,也是清朝在失去了馬上民族往日開疆擴土的氣魄后,外憂內患中依然追求奢靡閑適的生活風氣,向外追求奢華粉世的結果。清末民初,西文東漸引進男女平權思想,簡約的裝飾和窄衣窄袖的風潮登上了歷史舞臺,這便是旗袍的前身。而此時的窄身窄袖與簡約裝飾并非滿族騎射傳統的回歸,而是中華民族一個化時代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