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忠明 李詩爭,2 張小雪
(1.安徽財經大學 金融學院,安徽 蚌埠233030; 2.合肥工業大學 管理學院,安徽 合肥 230009;3.安徽財經大學 管理科學與工程學院,安徽 蚌埠 233030)
近年來,不同制度邏輯的演化以及相互之間的競合如何影響企業戰略與組織變革成為學者關注的重點話題(Dunn et al.,2010)。在市場經濟中,企業通常按正式規則和市場秩序(Boisot et al.,1996),遵循市場邏輯,通過創造更大的顧客價值,從而贏得市場認可與接受、獲取合法性與資源。同時,一些重要資源的可得性也會影響企業發現機會、創造財富的戰略能力(Edelman et al.,2010)。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導入市場邏輯,市場逐步成為塑造社會經濟活動的重要準則,組織的成長需要通過提高自身創新能力,為顧客創造最大化價值來實現。然而,一方面,在轉型時期政府不僅掌握著企業成長所需的大量稀缺資源(如信貸等),并且其本身也往往參與經濟活動之中,因此企業不得不主動或被動地通過搭建政治關系網絡,從而獲取成長機會(McMillan et al.,2002;Allen et al.,2005;Xu,2011)。另一方面,由于市場和制度的不盡完善,企業有必要發展政治關系,以減低由弱產權等制度環境所引致的消極影響(Kung et al.,2018)。因此,在多元制度邏輯背景下,轉型期企業如何選擇成長戰略值得深入探討。
圍繞轉型期多元性制度體及其制度空缺如何塑造企業的戰略與行為,部分研究認為市場導向是企業獲取持續競爭優勢和超額績效的重要來源,相關的實證分析結果證實市場導向對企業績效具有正向影響,據此他們指出應建立正式的市場制度(規則)以取代非正式制度(如網絡關系等)(North,1990;Peng et al.,1996),從而充分發揮市場的積極作用。另一些觀點認為,制度空缺現象長期存在于轉型經濟的制度變遷過程中(Mair et al.,2009,2012),政治關系在推動企業成長方面是不可或缺的重要資源(Cull et al.,2015)。具有政治關系的企業更易獲得貸款(Claessens et al.,2008;Fan et al.,2007;Li et al.,2008)、更易進入資本市場(Boubakri et al.,2008;Francis et al.,2009)、享有更多的補貼和稅收優惠(Wu et al.,2012;Lin et al.,2015),因此構建一定的政治網絡關系對于企業獲取信息、政策支持、合法性等重要資源尤為關鍵,其是影響企業成長的一種重要的非正式制度因素(Peng et al.,2008;Li et al.,2001;Li et al.,2007)。然而,上述研究主要聚焦于競爭性邏輯之間的沖突及其對組織或個體行為的影響,比如:市場導向視角強調市場效率和市場功能,而忽視了轉型期關系的重要性;關系導向視角則往往強調政治或商業網絡關系的作用,對市場效率卻重視不足(杜運周,2014)。顯然,基于不同視角的研究忽略了不同制度邏輯之間可能存在一致性或互補性,同樣也沒有關注不同制度邏輯之間相互作用的邊界(杜運周 等,2013)。因此,厘清不同制度邏輯間互補或替代效應產生作用的邊界條件,對于深入了解多元制度邏輯影響組織行為的內在機理具有深刻意義。
囿于數據難以獲取以及研究方法的局限,多元邏輯之間競合邊界的確定一直是相關研究的難點。本文基于復雜網絡上的演化博弈動力學,考慮企業遵循關系導向所能獲取的資源在市場的可替代性,創新性地以重置成本作為兩種邏輯轉化的成本,探討市場導向與關系導向共存環境下企業成長戰略選擇的邊界條件。具體而言,本研究重點旨在回答三個問題:第一,市場邏輯中的經濟效率和關系邏輯中的效率是如何相互作用進而產生替代或互補效應的;第二,不同制度之間的替代與互補效應的邊界條件是什么;第三,制度邏輯在企業網絡中如何影響企業成長戰略選擇。
制度邏輯是近年來組織科學極具主導性以及被廣泛傳播的理論范式之一。早期的新制度理論認為,制度以強制性同構、模仿性同構和規范性同構三種機制塑造組織,并造成組織趨同化發展(DiMaggio et al.,1983),組織借此得到社會的認可與支持,使自身的合法性得以提高,進而實現生存與成長(Zimmerman et al.,2002;杜運周 等,2008)。然而,此類觀點卻無法解釋組織同質化和組織多樣化同時并存的現象,基于這一背景制度邏輯研究應運而生。Friedland et al.(1991)率先提出“制度邏輯”的概念,并將其作為一種分析工具來開展社會學研究,旨在揭示西方社會是如何由不同的符號和實踐價值體系構成的,以及這些相互競爭的價值體系是如何在制度領域和組織中被發現的。隨后,Thornton等學者將之應用于組織行為領域的研究(Thornton,2002;Thornton et al.,2012,2017)。起初,制度邏輯研究主要聚焦于為場域內的組織提供行為準則,強調主導邏輯的作用,比如:在一些案例中,某種邏輯處于主導優勢地位,進而會削弱其他邏輯;而另一些案例中則發現多種邏輯具有相似性,它們能夠一起提供一套行為、假設、價值、信仰和規則(Greenwood et al.,2006;Haveman et al.,1997)。Perkmann et al.(2018)對大型研究型大學的八個產業研究中心進行的歸納研究發現,大學通常會利用專門的校企中心,強化研究人員與產業界的合作,開展比傳統學術研究更實用、更以市場為導向的研究。雖然這些校企中心牢牢扎根于強調研究自由和開放出版的學術邏輯主導的環境中,但它們也會受商業邏輯的影響,而這種商業邏輯重視研究和開發,服從于以利潤為導向的商業需求。從大學的角度來看,學術邏輯是主導邏輯,商業邏輯是少數邏輯(Durand et al.,2012),因此參與者需面對并利用多重邏輯,而不僅僅是跨社會領域問題(Friedland et al.,1991)。在一些組織中多種邏輯會影響其核心使命或戰略(Pache et al.,2013);而在另一些組織中卻只有一種邏輯起主導作用,其他邏輯并不重要。組織在社會層次的制度邏輯受到其對關鍵資源提供者的依賴程度(Jones et al.,2013)以及個體行為者經驗與認同的影響(Lok,2010),制度多元概念由此衍生而出,其被用于探索制度背景中的多重邏輯會對組織產生何種影響,以及組織在面對復雜性外部制度內化而出的挑戰時該如何應對(Kraatz et al.,2008;Greenwood et al.,2011)。然而,制度多元卻無法解釋多種邏輯為何在一些組織中會造成內部沖突,甚至導致組織消亡,而在另一些組織中卻能夠協調兼容共同推動組織成長。Besharov et al.(2014)提出一個組織內部邏輯多樣性的分析框架,從兼容性和中心性兩個維度對組織進行了分類,在此基礎上,解釋了場域、組織、個體如何影響兼容性和中心性兩個維度,結果表明在組織內部多元邏輯異質性尤為關鍵。此外,學者還討論了混合組織中的競爭邏輯,表現在組織形式(Pache et al.,2013)、法律法規(Im et al.,2015)、資源提供者的需求(Besharov et al.,2014)、網絡和協會(Moody,2008)以及專業培訓(Battilana et al.,2010)等方面。
Thornton(2002)指出,組織戰略與結構的合法性及其競爭力取決于它們與高階制度邏輯的匹配程度。制度邏輯和制度多元性理論認為,制度環境是碎片化的,而碎片化的制度環境又受多種相互競爭的邏輯的影響(Friedland et al.,1991;杜運周 等,2013)。在這種復雜和不斷變化的制度背景下,組織獲取和維持合法性至關重要(Meyer et al.,2016;DiMaggio et al.,1983;Lounsbury et al.,2013;Greenwood et al.,2006),獲取合法性對于構建更有意義、更可預測、更值得信任的組織而言必不可少(Suchman,1995)。一旦制度邏輯發生變化,組織的戰略和結構就會與主導制度邏輯發生沖突,進而導致組織合法性降低。此時,組織更傾向于變革以適應新的制度環境,并且從外部利益相關者處爭取更多的支持和資源(Ashforth et al.,1990)。在多種相互競爭的邏輯的影響下,組織決策者需做出合乎邏輯的決策,并強化組織身份認同(Thornton,2002)。首先,特定的制度邏輯會塑造組織或行為主體的群體特征,決策者對自身不同身份的認同實際反映了其所遵循的不同制度邏輯,進而決定了企業的組織結構;其次,制度邏輯可以通過改變組織決策者的注意力配置來影響組織和個體行為;再者,制度邏輯會通過社會分層和分類來塑造行為主體的認知,如公司治理、營銷活動等反映了特定社會的制度邏輯和制度安排(Thornton et al.,2008)。為研究制度邏輯如何塑造組織實踐,Thornton et al.(2012)強調要認識邏輯在組織、網絡、社會等多個層面上運作的重要性。Perkmann et al.(2018)發現當堅持不同邏輯的組織成員對做出何種決策以及采取哪些做法產生分歧時,可能會引發組織內部的激烈沖突,甚至導致組織癱瘓(D′Aunno et al.,1991;Heimer,1999;Thornton,2002;Kraatz et al.,2008;Reay et al.,2009;Pache et al.,2010;Greenwood et al.,2011;Besharov et al.,2014)。當組織在一個以影響其實踐和結構的多種邏輯共存為特征的領域中運作時,它將不得不面臨制度多元化問題(Kraatz et al.,2008;Pache et al.,2010)。當然,在某些情況下,多種制度邏輯存在相對一致和兼容的可能,組織可以很容易地進行調和(Thornton et al.,2012)。Meyer et al.(2016)描述了組織內部兩種相互競爭邏輯的公司治理模式所引致的制度復雜性。Onishi(2019)考察了社會福利和商業兩種邏輯(Im et al.,2015;Pache et al.,2013)如何塑造組織的社會和商業身份(Miller et al.,2010),確定了管理混合問題的兩類解決方案:邏輯混合,即整個組織由多個邏輯元素構成;結構混合,即組織的不同部分遵循不同邏輯(Greenwood et al.,2011)。相關研究還發現,組織也可能有意識地尋求復雜性,因為多種邏輯內化可以給它們帶來一些好處(Almandoz,2012;Jarzabkowski et al.,2013;Kodeih et al.,2014;Ocasio et al.,2016)。當然,無論是有意為之,還是不可避免,處理好制度復雜性問題都是眾多組織不得不面對的共同挑戰(Perkmann et al.,2018)。
在市場經濟中,競爭者導向、顧客導向和跨職能導向是市場導向企業的行為特征(Narver et al.,1990),企業需按照正式規則和市場秩序開展行動(Boisot et al.,1996),以獲得合法性和成長所需的資源。一方面,遵循市場導向的企業強調提升市場能力、創新能力,為目標客戶群開發和提供優質的產品(服務),以滿足顧客當前和未來的需求(Cabrera-Suarez et al.,2011);另一方面,它們重視為客戶創造卓越的價值(Narver et al.,1990),進而實現競爭力的持續提升以及企業的健康成長(Porter,1985;Kumar et al.,1998)。但是,由于在制度變遷過程中制度空缺長期存在,組織受政治關系的約束強烈(Boisot et al.,1996)。政治關系一定程度上可以決定組織的成敗(Li et al.,2007),甚至起到替代不完善的正式制度的作用(Xin et al.,1996;Peng et al.,2008)。具有政治關系的企業往往在貸款(Claessens et al.,2008;Fan et al.,2007;Li et al.,2008)、融資(Boubakri et al.,2008;Francis et al.,2009)、法律政策(Li et al.,2008),以及補貼和稅收優惠(Wu et al.,2012;Lin et al.,2015)等方面具有明顯優勢。Kung et al.(2018)的調查分析發現,我國的民營企業會通過發展政治關系來尋求商業利益,并實現自身的持續、快速成長。一些文獻也支持了政治關系對公司績效的貢獻(Agrawal et al.,2001;Fisman,2001;Khwaja et al.,2005;Li et al.,2008;Guo et al.,2014;Cull et al.,2015;Chen et al.,2015)。因此,轉型期企業在成長過程中,當同時面對市場導向抑或關系導向兩種邏輯時,該如何進行抉擇,值得深入探究。
綜上,制度邏輯是社會層面的文化、信仰和規則,能夠塑造行動主體的認知與行動(Friedland et al.,1991;Thornton,2002;Thornton et al.,2012),可以為個體或組織塑造其行為規則(Dunn et al.,2010)。也就是說,邏輯能夠影響認知和行動,行為人能夠影響邏輯具體化到組織的方式(Besharov et al.,2014)。個體或組織所面對的多重制度邏輯,相互交織,或沖突,或合作,相互博弈。博弈結果會通過組織等行為主體的行動體現出來,反映不同制度邏輯的力量對比,因此本質上也就構成了一個動態競爭、演化、博弈的復雜網絡系統,具有典型的博弈特征。基于復雜網絡的演化博弈是復雜網絡與演化博弈結合而成的新型交叉研究方法,其能夠清晰地刻畫出個體間的交互關聯結構以及決策范式(譚少林 等,2017)。因此,本文將基于復雜網絡上的演化博弈來分析轉型期多重制度邏輯環境下企業成長戰略的選擇問題,為研究多元制度邏輯之間的關系提供一個全新的視角。
在現實經濟中,企業的創新與發展需要持續不斷地與外部資源進行融合,在此過程中,企業的組織邊界會被突破,進而形成一定規模的關系網絡(林潤輝 等,2013)。相互獨立的企業可以通過穩定的股權關系或合同行為關聯各類行為,并逐步形成一個有集合的網絡(侯光文,2019;Dutta et al.,2003;Scott et al.,2011;Warren,1967)。Grandori(2006)將企業網絡概括為一種網絡內部節點之間保持持續聯系的方式或模式,網絡中的主體,即網絡中不同的結構單元組織,具體表現為具有自主獨立經營行為而又相互關聯的不同企業或集團企業中的不同分支機構。在知識經濟和數字經濟時代,企業需依靠外部網絡關系來實現技術協同和互補(錢錫紅 等,2010),通過穩定的網絡關系建立起復雜的生態系統(Adner,2006)。復雜網絡上的演化博弈能夠利用復雜網絡和演化博弈動力學分別刻畫個體間的交互關聯結構以及決策范式(譚少林 等,2017)。借助復雜網絡上的演化博弈動力學,我們可以更加清晰地闡釋轉型期企業在面臨多元制度邏輯環境時的戰略選擇。為便于研究,本文將這個復雜的生態系統在拓撲結構上假設為完全圖。
博弈一般由4個要素組成:博弈主體、博弈策略、收益函數以及面對收益后策略的調整。n家企業群體構成一個網絡g=(ν,ε),節點集ν={ν1,ν2,…,νn}代表企業個體,邊集ε?ν×ν刻畫了各企業之間的關系。企業面臨市場導向sm和關系導向sr兩種邏輯,需根據不同邏輯采取不同的策略,其中,i家企業選擇市場導向戰略,j家企業選擇關系導向戰略。我們假定企業并不會因為觀測到某一企業的行為而貿然行動,只有在觀察到部分企業行動時其才會采取相應的策略,因此,在企業網絡中,個體并非與每個鄰居進行一對一的博弈,而是和它的鄰居集合形成的整體進行博弈。所有企業ν1的戰略集合為si={sm,sr},對于所有企業其策略集是相同的,則每個企業博弈中的收益函數為:
(1)
因此,企業網絡上的博弈構成群組交互網絡博弈(Tan et al.,2014)。
在網絡博弈中,博弈個體通常會根據其周圍鄰居的狀態和適應度來更新自己的狀態(譚少林 等,2017)。企業在網絡博弈中實行某一策略其更新過程一步轉移共有三種狀態,即影響鄰居、被鄰居影響以及既不影響鄰居也不被鄰居影響,相應地,概率可分別用λi、μi以及1-λi-μi表示。
根據馬爾可夫鏈理論,可以得到初始時企業群體有i家企業選擇市場導向戰略的固定概率ρi(呂金虎 等,2019):
ρi=λiρi+1+μiρi-1+(1-λi-μi)
(2)
其中ρ0=0且ρ1=1,求解方程(2)可得:
由固定概率可得企業選擇市場導向的固定概率pm和關系導向的固定概率pr分別為:
(3)
(4)
假定企業生產要素x1、x2分別可以由市場和政府提供,各生產要素所占比重分別為θ和1-θ,其生產函數y=f(x1,x2)為齊次函數。如果生產要素x2選擇從市場獲取,則其單位重置成本為c1;如果生產要素x2選擇從政府獲取,則其單位成本為c2。產品的市場售價為p,如果市場上的企業都選擇市場導向,則將在市場產生正的外部效應,企業獲得更多收益溢價π1;當其他企業采取關系導向獲得政府資源時,則會導致遵循市場導向的企業喪失一定競爭優勢產生損失π2,選擇關系導向的企業可以獲得額外收益π2。由此,該博弈的收益矩陣如圖1所示。

市場導向關系導向市場導向關系導向p-(1-θ)c1+π1p-(1-θ)c1-π2p-c2+π2p-c2
圖1博弈矩陣
由式(1)可得遵循市場導向和關系導向戰略的個體收益分別為:
π(sm,i)=n(i(p-(1-θ)c1+π1)+j(p-(1-θ)c1-π2))nπ(sr,i)=n(i(p-c2+π2)+j(p-c2))n
復雜網絡中,每一個體都會根據周圍鄰居的狀態和適應度來更新自己的狀態(譚少林 等,2017),典型的更新規則包括生滅過程(Ewens,2012)、死生過程(Lieberman et al.,2005)、選邊過程(Ohtsuki et al.,2006)以及Wright-Fisher過程(Imhof et al.,2006)。上述四種更新規則的具體內容分別為(譚少林 等,2017):生滅過程每一步以正比于適應度的概率從網絡中選擇出一個個體,該個體產生一個與自己策略相同的復制個體,并將之替代它的一個鄰居;死生過程先從網絡中淘汰一個個體,然后以正比于適應度的概率,復制一個淘汰個體的鄰居并保持策略不變,以取代被淘汰的個體位置;選邊過程每一步以均勻的概率從網絡中選擇一條邊(νi,νj)∈ε,個體νi按fi(fi+fj)的概率產生一個復制個體并取代個體νj,否則個體νj產生一個復制個體并取代個體νi;Wright-Fisher過程中每個個體以正比于適應度的概率,從所有鄰居中選擇一個個體并模仿其策略,同時更新自己的狀態。鑒于企業會觀摩、學習以及模仿其他戰略行為以促進自身成長,因此在四種更新規則中,生滅過程和死生過程與企業成長戰略選擇過程中的博弈行為更加相符,所以我們只討論兩策略群組交互博弈模型的生滅過程和死生過程兩種更新規則(呂金虎 等,2019)。
1.生滅過程
在生滅過程更新規則下,當企業市場導向被其相鄰企業學習、模仿并遵循時,市場中實行市場導向戰略的企業數量增加一個,由此可得:
(5)
同樣,當遵循關系導向被實行市場導向戰略的企業觀察、學習、模仿并遵循時,市場中實行市場導向的企業數量減少一個,由此可得:
(6)
因此,在生滅過程更新規則下,可得:
(7)
將式(7)代入式(3)、式(4),得到:
(8)
(9)
其中,O(w2)表示選擇強度w的二階無窮小。由市場導向和關系導向的固定概率,可以得到群組交互博弈模式按照生滅過程更新規則時企業戰略選擇的準則,如果
(10)
由于截至2018年,我國市場主體(包括企業、個體工商戶、合作社)已達到11020萬戶(1)數據來源: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 http://www.samr.gov.cn/zhghs/tjsj/201902/t20190228_291539.html。,數量非常巨大,所以企業之間組成的網絡可被視作大規模網絡,可得:
(11)
對式(11)進一步變化可得:
(12)
當
(
p-(1-θ)c1+π1
)+p-(1-θ)c1-π2>p-c2+π2+(p-c2)
(13)
即強選擇條件下,企業選擇市場導向戰略將優于關系導向戰略,對式(13)進一步變化可得:
π1-2(1-θ)c1>2π2-2c2
(14)
這也就意味著,當企業選擇市場導向時所能獲得的市場溢價與尋求關系導向戰略時所花費的成本差額大于遵循市場導向時的重置成本,企業更傾向于選擇市場戰略導向。
式(14)成立的情況下,若式(13)同時成立,則需:
(1-θ)c1 (15) 只有當從市場獲取生產要素的轉換成本低于與政府建立政治關系花費的成本,企業才會考慮選擇市場導向。 2.死生過程 在死生過程更新規則下,當企業市場導向被其相鄰企業學習、模仿并遵循時,市場中實行市場導向戰略的企業數量增加一個,由此可得: (16) 同樣,當實行關系導向被實行市場導向戰略的企業觀察、學習、模仿并遵循時,市場中實行市場導向戰略的企業數量減少一個,由此可得: (17) 因此,在死生過程更新規則下,可得: (18) 將式(18)代入式(3)、式(4),得到: (19) (20) 由市場導向和關系導向的固定概率,我們可以得到群組交互博弈模式按死生過程更新規則時的企業戰略選擇準則,在弱選擇條件下,如果 (21) 與生滅過程一樣,可得: (22) 在這個條件下可以選擇市場導向戰略,當 ( p-(1-θ)c1+π1 )+p-(1-θ)c1-π2>p-c2+π2+(p-c2) (23) 企業選擇市場導向戰略將優于關系導向戰略,對式(23)進一步變化可得: π1-2(1-θ)c1>2π2-2c2 (24) 同樣可得: (1-θ)c1 (25) 當式(15)、(25)成立時,市場導向才會成為企業成長戰略的選項;當式(14)和式(24)成立時,企業更傾向于選擇市場導向作為成長戰略。 綜上,企業選擇何種邏輯作為自身成長戰略,主要受以下因素影響:生產要素的重置成本c1,從政府獲取生產要素的成本c2,該生產要素在企業生產中的比重(1-θ),企業遵循市場導向獲取的收益溢價π1以及選擇關系導向時獲得的額外收益π2。產品的市場售價p并非影響企業成長戰略選擇的主要因素。具體而言:采取市場導向獲取的溢價越高、需要從政府手中獲取的生產資源比例越小以及該生產要素的重置成本越低、通過市場獲取的凈收益越高,企業選擇市場邏輯作為成長戰略的可能性越高;而通過關系導向獲得的收益越高、采取關系導向的成本越低以及通過關系獲取的凈收益越高,企業選擇關系邏輯作為成長戰略的可能性越高。式(14)和式(24)也意味著,當市場上政府所擁有的生產要素的可替代性低或者重置成本高時,原來遵循市場導向的企業可能會尋求替代,轉為關系導向。 一是要繼續深化經濟體制改革,完善現代市場體系,鼓勵和保護公平競爭,促進生產要素的合理流動和優化配置,降低生產要素的重置成本,進一步簡政放權,提高生產要素在市場上的可獲得性。 二是要進一步完善制度環境,降低制度成本,保障市場經濟在法律法規的約束下有序運行,防范通過關系獲取壟斷資源進而謀得高額收益。 三是要重視政府在解決產業共性技術難題中的作用,加大對核心技術研發和高科技行業的支持力度。 四是要不斷加大對徇私舞弊、腐敗的懲處力度,提高違規成本,推動資源向市場集中,真正讓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 本文基于復雜網絡上的演化博弈動力學分析了多元制度邏輯環境下企業的成長戰略選擇問題,較好地回答了市場邏輯中的經濟效率和關系邏輯中的效率是如何相互作用進而產生替代或互補效應的,以及相互作用的邊界條件,較為細致地描述了企業選擇何種邏輯作為自身成長戰略主要受哪些因素影響。研究結論對于進一步深化我國市場經濟體制改革,加快高新技術產業發展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本研究的局限主要體現在:將企業視為均質且在網絡拓撲結構上當作相互關聯的完全圖是一種理想狀態,與現實存在一定誤差,因此后續研究中有必要對兩種制度的演化過程進行更為連續和細致的刻畫;本文僅僅考察了兩種邏輯之間的相互關系,因此結論對于多種邏輯的情形是否適用有待進一步探究。(二)政策啟示
四、總結與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