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盛頓在曲解中國經濟體制

何偉文

中美貿易摩擦兩年來，美方對華單邊施壓的一個基本依據，是認為中國實行國家資本主義或國家主義經濟體制，并在這個體制下推行重商主義，“特別具有貿易破壞性”（美駐世貿組織大使謝伊語）。具體“依據”包括“通過公有制控制關鍵經濟實體”、產業政策和政府補貼等。他們盡管拿不出多少確鑿事實和依據，卻喋喋不休地一定要中國認賬，并據此大力推動對華挑起貿易摩擦，給中美經貿關系帶來極大傷害。因此，必須予以澄清和駁斥。

中國民營經濟占經濟總量六成

中國憲法規定，中國實行公有制為主，多種所有制并存的經濟制度。這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國情所決定的。中國雖然是公有制為主體，但在經濟總量中比重最大的是民營經濟。2018年，民營經濟已占GDP60%，大大高于國有經濟比重（約34%）。2010年至2018年，國企工業資產總額累計增長77.6%，民企則增長104.8%。即便是國有企業，通過不斷深化改革，大部分也已實行股份制，有民企或外企參股。根據即將生效的外商投資法，制造業投資準入已經完全放開，民企和外企均可進入。因此，中國經濟的發展，不可能僅僅通過國企控制“關鍵經濟實體”來實現。中國產品在國際市場競爭，也不可能靠補貼國企來實現。2018年，中國商品出口總額中，國企僅占10.3%，民企占48.7%，外企占41.7%。如果單純補貼國企，必然影響民企和外企競爭力，對中國總體出口沒有好處。

不能把國有經濟簡單等同于國家資本主義。國有經濟是整個經濟的必然組成部分。世界許多國家均是如此。據世界銀行統計，部分發達國家國有經濟占經濟總量比重依次是：挪威72%、瑞典68%、芬蘭56%、盧森堡54%、冰島52%，都遠遠高于中國。這說明國有經濟也適合西方發達國家。西方大國中的法國，國有經濟比重達到31%，和中國差不多。法國高鐵、核能、電力等關鍵部門的領頭企業均是國企。美國郵政也是國企。因此，問題不在所有制，而在其運作是否遵守國際規則。

產業政策的原則不是無支持，而是非歧視

華盛頓拿中國產業政策和政府支持大做文章，仿佛這是中國經濟體制的致命問題。其實這是各國的普遍做法。

美國是世界上較早運用產業政策的國家之一。事實上，美國政府實施了比官方說法多得多的產業政策，從推進技術創新到政府采購、對特定部門和企業的補貼，以及關稅保護、貿易協定等，為增強美國產業競爭力發揮了重要作用。特別是國際金融危機爆發后的十年來，美國出臺了一系列產業政策。這些政策提出要調整優化政府投資，加大對制造業投資的支持力度；加強政府對商品的采購；為出口企業提供信貸支持，拓展國際市場；資助制造業重點領域創新等具體措施。

聯合國貿易和發展會議發布的《世界投資報告2018》指出，為應對新工業革命的機遇與挑戰，在過去十年中，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至少有101個經濟體（占全球GDP的90%以上）出臺了正式的產業發展戰略。可見，政府擬定并支持新興和高端產業發展，是各國通行做法。提供必要的支持，恰好是政府應有的職責。這并不違反世貿規則。世貿規則要求的是，政府凡提供這類支持，應當公開透明，對國內企業和外企一視同仁，即非歧視原則。支持應當體現在基礎研究、產品研發階段。海外銷售則應與目的國企業公平競爭，這也是非歧視原則。

中國無必要，也沒有實施重商主義

重商主義是華盛頓自鳴得意給中國扣上的又一頂帽子，意思是中國通過大規模補貼出口威脅美國產業和就業。但這是無稽之談。重商主義的含義是只承認貴金屬為真實財富，一國國內不能滿足，就必須通過貿易順差從國外獲取。這對中國沒有意義。因為財富早已不是只有貴金屬，中國國內經濟的巨大產出都是財富，沒有必要通過積累貿易順差獲取。

中國是“出口主導型經濟”的說法是不成立的。世界銀行公布的2018年各國商品和服務出口占GDP比重，中國只有19.5%，大大低于30.1%的世界平均水平，更遠低于德國（47.4%）、加拿大（32.1%）、法國（31.3%）和英國（30.3%）。幾乎沒有人認為印度是出口導向型經濟，但印度的這一比重（19.7%）卻略高于中國。

商品出口在中國產出總量中所占比重很小。2018年中國出口總額24870億美元，相當于GDP的18.3%。但二者僅是參照關系，不是實際比重。因為出口額是產品總值，GDP是增加值，二者不可比。暫設中國出口產品全部為工業品。2018年中國工業增加值為30.52萬億元，折合工業總產值127.86萬億元（按上海工業總產值相當于增加值4.19倍匡算）。同年出口交貨值12.39萬億元，僅占工業總產值9.7%。

“靠人為壓低人民幣匯率促進出口”，是華盛頓的又一個得意臆斷。但僅以近年為例，人民幣匯率對出口的作用已經很小。2015至2016年，人民幣對美元連續兩年下跌（依次跌1.1%和5.9%）,而出口總額依次下跌2.9%和7.7%。可見人民幣下跌沒有促進出口。2018年人民幣對美元上升2.6%，出口卻大增9.9%。可見人民幣上升沒有影響出口。因此中國政府沒有必要無的放矢。

中國經濟體制有沒有缺點呢？當然有，但華盛頓沒有“診斷”對。中國經濟體制需要不斷深化改革，進一步打開大門，公平競爭；需要努力維護多邊自由貿易體制，堅決反對單邊主義、保護主義。這恰好是中國政府正在大力推進的。中國歡迎美國政界商界學界以建設性態度幫助中國更好地改革開放，為中美經貿合作進一步夯實基礎。而不負責任地曲解中國經濟體制，只會導致決策走入歧途，損害中美經貿關系。▲

（作者是人大重陽高級研究員，前駐舊金山、紐約總領館經濟商務參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