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呀櫻花

雪小禪

櫻花的“櫻”字，美得有種空靈似妖的感覺。我記得有時候，有一個女孩子告訴我名字叫紅櫻。她特意強調，是櫻花的櫻啊。

感覺奇美的一個字，寫出來是翩翩意，讀出來，更是有一種綿軟的香，留在舌上，吐出去都舍不得似的。

只有櫻花，開得如此不顧一切。

我每年四月見櫻花開，仿佛看到一個人去赴死似的。愛上一個人，萬劫不復，明知是死，可是，還是心甘情愿地開呀開，到到荼靡，開到燦爛得不能再燦爛……櫻花，不清高冷艷，沒有菊的曲高和寡，沒有蓮的清冷艷麗，有的是一顆滾燙的心甚至接近于奢侈，接近于張狂了。

不要臉了——我就開這一次，我就開個漫山遍野。但我的內心，是羞澀的飽滿的。我每開一朵，都開得這樣認真純粹，誰人讀懂櫻花心？只為這一季，我拚盡一生的力量。

日本人最愛櫻花，愛的，就是它的盛開時的怒放和生命之短暫。所以日本俳句說，生如櫻花之燦爛，死如秋葉之靜美。

早春，賞櫻花的女子穿著白衣走在櫻花樹下，仿佛走在前世之旅。我沒有去過日本，但好象去日本最大的誘惑就是看一場櫻花的盛開和凋落——是的是的，這一場花事，它們帶著赴死的心來開，如果有這樣的果敢，還怕什么？

我喜歡櫻花這種決絕之心。

朋友給我發來在日本拍的櫻花照片，那么繁華似錦的櫻花呀，一卷卷，一重重，生怕不驚艷，生怕不驚心。櫻花的氣質，有一種歷經風塵仍然干凈的旁逸出塵，它是質本潔來還潔去的樣子。薄春月下，麗影重重，這幾天的春閨夢里，可曾會遇到夢中人？可曾會遇到那夢了又夢的翩翩美少年？

但多數時候，都是錯過吧？

錯過昨日，又錯過今朝。

錯過那滿樹枝椏的春天，又錯過了這落英繽紛的吉光片羽。

我多盼望去看一場櫻花的凋落——那比櫻花開更讓人心碎吧？心碎的東西總是會打動著我，破碎的愛情，流逝的水，易逝的春光，折了的風箏，傷感的風……日本的民族，從來具有一種凋謝的美感——我迷戀那種其實有些過度頹燦的美感。曾經花蕊翻卷如云，層層疊疊，好象把整個天空都要染粉染白一樣。永遠不想凋落的樣子，卻轉眼遍地櫻花，那些櫻花，流著淚，落在地上，睜著眼睛，一朵一朵地清醒著。再見，光陰，再見，美麗的春天。

看日本電影，總是會看到雪和櫻花。

櫻花似雪，大片大片的讓人震撼暈眩，而飄落時，幽微，難過，帶著零落成泥散做塵的樣子，帶著自己無法忘記的那段糾纏——如果和親愛的春天盛開過，怎么會忘記呢？

當然不。

當然不。

而我愛櫻花，愛它的氣節。

就這樣拚死地歌唱一樣，所有的櫻花，拚了命地參預了春天這場大合唱，一聲聲地告訴春天，我們來了，我們來了。

在綻放的過程中，那樣熱烈，卻又那樣寂靜。

櫻花，是春天最盛大的演出，是一次最完美的表演?！绻麤]有櫻花，這個春天該多寂寞。如果沒有櫻花，這個世界會變得多蕭索?！缤瑳]有愛，沒有徹底的完全的轟轟烈烈的愛過的一個人，這樣的人生，乏味到何種程度，只有自己知道吧。

櫻花那拚命的樣子，總讓我想起愛情來——除了愛情，誰能和這樣的一場盛開媲美？誰能呢？

只有櫻花，一副傻樣子，沒完沒了的開。她知道，過了這幾日，春天就過了，如果遇不到，就要等到明年了，明年再遇不到，也許，也許就要等待一生了呀。

親愛的櫻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