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霜

梁潤

瑟瑟秋風襲進小院，暮夏的炎熱不情不愿地被驅趕，一瞬間凉氣卷地。搖搖欲墜的荷花率先逝去芬芳，姐妹睡蓮也一塊枯去，沉入水底。一眨眼，小院里婀娜的身姿都齊齊離去。角落，一樹木芙蓉已蘇醒。

翠綠的葉子沙沙作響，她睜開眼，濃郁的香氣彌漫在周圍。她詢問一旁的雜草：“哪兒那么香啊？”雜草指了指不遠處的桂花樹：“喏，是桂花開了。”

她放眼望去，看到一棵比自己高了兩倍的樹木，姣好的枝干被褐色的樹皮包裹著，襯托著青綠的葉。最耀眼的是金黃的花，似埋藏在樹中的寶藏，被陽光照耀過更加美艷。聽說它是八月金桂，是桂花中綜合實力最強的品種，素有“桂花香十里”的美名。木芙蓉輕輕一嗅，香氣撲鼻，難怪香十里啊。

當風越來越頻繁地拜訪小院，天氣越來越冷，仲秋送來了邀請函。桂花不堪忍受落了一地，木芙蓉看著昔日的嬌艷化作泥土，心里刮過一陣風。她大聲地宣布：“我想開花。”

“木芙蓉，你真的一定要開花嗎？”風好心勸道，“你也知道仲秋的霜凍有多冷，我怕你會受不了。我不能違背自然規律，必須走過每一個角落。在秋天，被人注意十里芳香的是桂花，沒有人會關注你是木芙蓉，就算你開得再鮮艷。”

“沒事。風，你盡管吹吧。花已經在我心里準備開了。”木芙蓉望著桂花樹下的落花，輕輕說道。

霜凍，木芙蓉猛地驚醒。它身披寒霜，身體里卻有一股熱浪在翻滾。風長嘆一口氣，卷著冰霜，毫不留情地奔進小院。八月金桂的殘骸刺痛了木芙蓉的眼。她緩緩用力，密封的花苞裂開了縫隙，寒風侵入，花苞開始顫抖。“木芙蓉，對不起，對不起……”風內疚萬分，急得使霜融化成了水。霜水融入葉脈，激得她不止地哆嗦。

她繼續加大力度，幾近虛脫，花苞才打開一點點。她急得想哭，可寒冷早已凝結了她的眼淚。她停下歇了一會兒，身體快散架了，好累啊！為什么要開花啊，好好地度過寒秋寒冬就是溫暖的春天了啊！再說，你開花給誰看呢？誰會管你開不開花！

她長嘆一口氣，搖搖頭，咬緊牙，將全身的力氣都聚集在一起。身體劇烈顫抖，她緊閉雙眼，突然，一股力量推動她整個炸開。炸開的瞬間，她有暖春里在依依楊柳下擁抱暖陽之感。

“哇——”她聽見風的驚呼。

在小院的角落，木芙蓉燒起赤紅的火焰，肆意燃盡秋的余寒。

木芙蓉，又名拒霜花。

（圖/瘋子馬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