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松林
年少時,我就有幾位同好——關君、 文昌和少麟,他們比我更愛書。我家好的藏書這三位全都看過,但借出去的多,曉得回來的少,似乎借給哪個就歸哪個。當然我也跟他們借過書,它們的主人盯得緊,都會打轉身。關君借我的最多,還回來的最少,《戴高樂傳》《富蘭克林傳》傳到他那里就冇得了回音。我注重以人為本,散物聚朋,懶得過問。
不知何時,關君得了一本《陳查理探案·黑駱駝》,該書號稱世界著名偵探小說,在朋友圈傳得神乎其神,許多人想借,未遂愿。我也想見它,憑著與關君的交情,應該行。
一天晚上,我上關君宿舍借書,他房門開著,昏暗的燈下,關君正襟危坐在床頭看書。他望見我,起身,沏茶,喊坐。寒暄后我馬上提及借書,他誠懇地看著我低聲說:“鑰匙斷在鎖里打不開,不信, 你去看。”說完他又獨自看書去了。
我走到書柜旁,撩起掛鎖,向著燈光看,果然有半片鑰匙斷在里面,試將其敲打出,未能成功。那半片鑰匙斷在鎖中,實際上還處于半工作狀態(tài),要是另外半片跟了上去,它們還是一個整體,就能扭動鎖心,將鎖開啟。這個道理一般人不懂,而我,典型的理工男,機械制造專業(yè)出身,如此雕蟲小技豈能瞞得過我。
轉身,我裝著不經意對關君說:“把你的鑰匙拿來。”“講了打不開,你又不信。”他很不情愿地把一串鑰匙拋過來,坐在床邊連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將半片鑰匙對準鎖心的剎那,他突然已站在我身旁,隨著啪的一響,關君“啊”了一聲。我輕拉開柜門,但見柜體三層,書籍碼放整齊,潔凈有序,書脊朝外,一覽明了。此時,關君急速把手伸進書柜抓書一本,我定睛一看,是《陳查理探案·黑駱駝》,正中下懷。隨即,他把柜門迅速關緊,那一瞬,我清楚地看見我的《戴高樂傳》和《富蘭克林傳》并肩佇立在上層,精神飽滿,氣宇軒昂。我沒有作聲,一切隨緣認命。
(摘自《不名之畫》湖南文藝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