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山外來（組詩）

宋 朝

八角樓巷

拍拍手，香椿也有小歡喜

開幾朵黃花，又收回去

早起的老嫗，賣酸蘿卜

三十年如一日，如一場大夢，不辨星月

星月在天。灰瓦在地

行人走右邊，歸來的女子，拉著舊皮箱

再向里去，天就要亮了

再向里去，墻壁是涼的。香椿的香，素三月

需要它自己說出

謝崗村

如果是在陰天，那些藤蘿、宮粉紫荊、鳳凰木

綠的更綠，亂的更亂

如果正下著雨，路上流水不斷

巷子里空無一人

如果是清晨，門環響起

老木門，老粵語，手上有銀質的飾物

如果是夜晚，那些出沒草間的，仿佛頑劣的孩子

那些走在路上的，恍如舊人返家

墻 壁

我見過一頭麋鹿，后來它死了

毛皮就掛在一面墻上

我見過很多白墻，雪白雪白的

后來，都臟了

一個年輕僧人在向路人化緣，一通經文之后

他說，凡逝者，都可以被超度

——對此。我沒有多么悲傷

當然也沒有不悲傷

悲傷如薄霜，只在清晨的墻壁一側

在烏瓦上，停頓片刻，就消散了

山 居

白云山外來

還向山外去

叢林深處的人家

青草芒鞋，煙靄輕衫，流水依偎石頭

叢林向晚

兔子迷路。花斑鳩回家

你喜歡的念頭

燈火溫暖，格子窗半掩，照臘肉，也照偷食的貓

早 市

這是十二月，這是祖國嶺南

夜色蒼茫的深圳

這是沙井新區。這是上寮市場

蔬菜批發基地

這些來自湖南、湖北、江西，甚至河南

安徽、山西的貨車

一路帶著冷霜、疲憊、異鄉氣息

趕在黎明之前抵達

那些名叫白菜、西芹、冬瓜、芥藍的蔬菜

懷藏新鮮的想法

離開貨車和沉默的帆布，絲毫也看不出

它們乘黑夜走了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