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伯特的背影（外一首）

少 莫

我的行動節律太過遲緩——

像一段慢慢消失的記憶

令人著急

每當我開口說話，像一場太過寬廣

而可能隨時斷裂的夢境……

深夜，我靜穆地面對著自己

語言像一面反光鏡，將我與自己

分離。因為行動遲緩，時鐘每轉動一圈

我便遺失了一串鑰匙——

可以打開時間之門的鑰匙。

因此，時間并不流過我的身體

——它撞擊著我，像河水沖刷著

一顆水底的鵝卵石，燃起

螢火蟲般溫柔的星光。

窗外的月光碎裂，溫柔地升起——

反向的重力。一些關鍵的語詞漂浮而起

我跟在舒伯特的后頭：

那發出黑白色聲響的文字，倒退得

太過緊湊，像一場裹挾著春天的透明颶風

向我的心中聚攏

——我一呼吸，世界就生出綠意

升C小調

我與一顆星星擦肩而過

我們的步伐和諧，如肖邦游移的目光

懶洋洋地，保持著優雅

即使波蘭再次淪陷。

我們交換兩片葉子，作為信物

以保證不會被彼此跟蹤；

有時候，夜空幽深如一扇門

在門的背后，空空蕩蕩——

我把目光投向小城外

仿佛往睡夢中投擲石塊

沒有波瀾。石頭行走，在夢中穿行

——沒有聲響。

這時小城很安靜，稀疏的行人保持著沉默

絲毫沒有察覺我和星星之間的事

即使我的目光掉落在巷子口

依舊可以默默地拾起，而不被發現

只有當一輛車駛過、遠去……

我才確定即使是睜著眼睛的路燈，

也不會忽然醒來。我像一塊石頭，從夏天的邊緣

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