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 勇
天橋下那幾個跑短途摩托的身影開始模糊
去年河道治理裝上的霓虹燈
有水流在橘黃色的燈光里晃來晃去
親愛的,一天就快結束
我正從一個疲憊的地方,拖著
黃昏里五顏六色的河岸趕來
像倦鳥歸巢,也像
一把越磨越鈍的鋤頭從田里回到屋檐下
倒天河向后退去,夜晚漸漸臃腫
有時候,我爬到高樓的頂端,摸藍
而高樓林立,那么多從上而下的藍,被刺穿,分離
一片一片落下
有時候擁擠,能激起拆毀的欲望
然而,我們仍然沒有遇見彼此,我們的藍屬于各自
鳥變得越來越少,河水中的白鷺島
矗立了三層奇怪的建筑物,像來自古代,卻全是水泥
那時候,我們還沒學會用牙齒咀嚼房子
我們的天空,有鳥飛過時拉開的藍色
被迅速縫合。
現在,我們隔得遠,痕越來越寬,寬成俗山俗水
上午,天被一只鳥不小心掏空
整個上午,梔子花在盆里一動不動
花盆身后是一面鏡子,我在鏡子里面一動不動
我的心中依然不曾出現大海,那僅剩的
一些波瀾
也不會出現在五月
這是一個多么特殊的季節
槐樹還沒有發芽,你在等待被風打開
我在等待一只鴿子吻我
今日無雨
道路托舉著凌晨的懶散,公交車駛過
上下空無
我用古典音樂打掃耳朵,把自己
騰挪進霧里
在突然無雨的今日變成一顆黑色的水滴
這滴水
三十年來還沒落到地下
它只增加重量,不停給自己向上的力
今日,比如它不停進食
在三十米大道吃下衣服,天橋上吃下討口子
南關橋旁吃下了自己工作的單位,那個黑色的碎紙機
在喉嚨卡了那么一瞬
我穿過那個長長的菜場時以什么身份
桌上有剔好的排骨,籃子里有新鮮的金橘
賣辣椒的禿頭大叔眼放紅光
我穿過擁擠的車流中間時以什么身份
空著的座位,流浪的狗
斑馬線靜止在一條水流的腹部
喇叭聲響徹天空,五樓上一只畫眉睜開睡眼
我像一座前行的孤島
有一條小船載著我的簡歷,三十歲獨有的短章
當我穿過夜行人深色的黑幕
霓虹以夜的身份露出了自己的隱秘,對
那顆快掉下來的燈泡搖晃了很久
麻園路,三十米大道
生活的每一條道路穿過了我,我就
懷有了道路行走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