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口（外二首）

李 東

帶著泥沙俱下的心事，繞過高原，躲過高山

曲折的行跡中深藏著東流入海的愿望

奔騰的氣勢，消失于疲憊或者迷失于開闊

一條河流，前行中不斷修改足跡

甚至將自己抬高，讓水流在地平線之上

無法順流而下，去見證河流不斷豐盈的身體

鐵軌截彎取直，拉近陌生城市。我的到來

也因此避免了漩渦、回流，以及多余的倒影

試圖讓思緒逆流而上，去探尋一條河流的秘密

“她將黃土高原的高度變成了這里的厚度”

就要投入大海懷抱了，黃河一改原來的面目

平靜的水面，托起野蠻生長的蘆葦

在海風到來之前，仿佛世界都已經靜止

接下來便是一場對決：黃與藍，或者泥沙與鹽

黃河不會再流回去，波動的分界線終將模糊

蘆 葦

滿眼蒼翠的綠，恍若大無邊的草原

不能在想象里繼續放牧羊群，也不能躺上去

與大地肌膚之親。這是經歷過風浪的蘆葦

有著密集的莖稈，堅韌的身軀和鋒利的葉片

除了蘆葦，就是河道、淺灘，就是茫茫水域

仿佛蘆葦是水面的一部分。在黃河入海口

我所見到的蘆葦，連成一片海岸線

用泥沙里相互纏繞的根系，固守著大地的邊界

秋風尚未到來，人們對于蘆花的抒情早已展開

待成片的碧綠變為金黃，蘆葦將因此柔軟

風過處，舞動的蘆花，放飛濕地最動人的語言

這是另一番盛景，如同冬雪提前到來

海濱浴場

陽光隱藏起鋒芒，灑下一地金子

浪花緩緩而來，又悄然撤退

送來海螺、貝殼，帶走錯亂的腳印

海濱浴場，多么奢侈的時光

歡呼與尖叫蓋過陣陣濤聲

淺海里躍躍欲試的人

擊打出歡樂浪花，他擁有了整片海域

假寐的人享用著整個午后的暖陽

尋覓寶藏的人，翻動著沙灘的隱秘

把自己一點點埋入沙子里的人

正在試圖抵達自己的遠方

比基尼點亮海灘，輪渡讓想象遠航

風拂過，那是大海的呼吸

攜帶著咸和腥

在這里，呼出塵世的煩惱

接受大海的饋贈，遼闊和藍

在這里，一個保守的北方人

還不習慣把包裹嚴實的身體

一點點裸露給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