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為女人（三首）

金小杰

躲貓貓

養(yǎng)了四年的貓，丟了

丟貓的時候是在深夜

整個村莊都在沉睡，除了風(fēng)

沒有任何目擊者

而風(fēng)，又不能開口說話

就像多年前，那個叫信的女人

被拖拽進(jìn)一輛無牌汽車

從此，下落不明。家里的丈夫

一直誤認(rèn)為她賭氣出走

這些年來，家里走丟的七八只貓

肯定跟這個女人一起，藏著

女 人

在鄉(xiāng)下，最先痛的是女人

最先喊出聲的，往往也是女人

鄉(xiāng)下的三畝薄地需要繼承

鍋、碗、瓢、盆也需要繼承

祖輩傳下來的一把鋤頭、一個姓氏

也需要繼承

在鄉(xiāng)下，唯獨生孩子

是女人繼承下來的大事

但生下女孩率先跳出來

為難的，還是女人

懷 孕

以命換命

不停地惡心、嘔吐

在深夜醒來，反反復(fù)復(fù)

果實在小腹深處

扎根，發(fā)芽，吮吸著雨露

四月的某個中午

我停靠在一個熟悉的小站

站牌附近，晚盛的桃花

在身體內(nèi)外，開了一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