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雨（組詩）

宋艷梅

為……

行情最好的季節

羊群低著頭

將下午的嚴寒反芻出鮮美

除了羔子和懷孕的

其他的都走不出冬天。

我曾見一只羊被吊樹上剝皮

哀嚎似在耳畔紛落

另一只卻掙著脖子去吃遠處丟棄的菜葉

我那時眼里一熱，為它的沒心沒肺

為饑餓

大于下一秒的殺戮。

好 雨

雨是昨夜下到天明后仍然不止的雨

是母親在這個季節

頻頻夸贊的好雨

幾只野鴿子穿過雨簾

打濕翅膀。我臉貼在車窗

讓雨給我畫汗珠、畫淚水

畫世界上最短最小的流淌

我想起小時候

雨把田里勞作的母親攆回家

靠著木門做針線活。燕子夫婦

飛過她還沒有白發的頭頂

屋梁上筑的巢，有半個月亮那么大

在廣場遇見一只貓

綠化帶鉆出的小貓

比巴掌稍大

我蹲下來喊貓咪貓咪

它咪呀咪呀地

裹著毛絨絨的信任偎過來

眼睛瞇成兩條線段

翕動的鼻子有些濕涼

這柔軟的依賴，順從，我撫摸著

淤積身體里的石頭、冰、開始紛落

它舔我的手心，撲打垂下的耳機線、蹭咬褲腳，

給膝蓋畫梅花……

在人們漸漸散去的即將入夜的廣場

尋人啟事

風吹黃了，燈桿上的

“尋人啟事”。走路先抬左腿

帶著后遺癥，身體傾斜的人

在白晝向黑夜沉浮的冬至走失

他一瘸一跛，留下的

謎致使春天遲到又風沙四起

照片上，日漸斑駁的眼神和嘴巴

始終在掩飾，非走不可的原因

人潮，依舊新鮮地涌動

16開的白紙上，許諾的酬金，聯系電話

化作不可復制的紙漿之前，那條

支撐重心的右腿，也許比我的猜測

先倒伏于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