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集（組詩）

夢天嵐

與一只猛虎對視

與一只猛虎對視，

你會看到它眼中的裂紋，

若走近一點，

你還會看到不屑，憤怒，甚至哀傷，

裂紋因此成為淵谷。

若退一步，你會看到自己，

你只有哀傷，它那樣單薄，

卻還要站在恐懼的前面。

幼 虎

我把它抱在胸前，拍照，

它不知道自己有多萌。

我們的合影在微信朋友圈被圍觀，

有人吃驚，有人詢問，有人點贊。

我抱著它，仿佛抱著某個人的幼年，

那里裝著世上所有的美好，

以至我不想松手。

可我還是會想到它長大的樣子，

對兇險懷有的戒心讓我感到羞愧。

它還那么小，剛喝完飼養員喂它的牛奶，

它應該不知道自己是一只老虎。

它緊貼在我的身上，那樣溫軟。

秋天的陽光看著我們，

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動容。

秋天的下午

秋天有老虎的斑斕。

我將它披在身上，

把自己也當作一只老虎。

整整一個下午，

我在鐵絲欄外的一棵香樟樹下，

試著模仿園中的老虎。

試著藏起一個王者的尊嚴，

試著保持沉默，試著讓孤獨變得巨大。

試著以即將到來的落日為界，

為它們劃分疆土。

風過虎園

來自遠方的消息讓老虎安靜。

這余下的山河還有荊棘搖動。

還有尚未開花的梅樹，

伸出虬枝，撩撥蕉葉上的水珠。

還有熟透的秋陽滾落一地，

還有吹不散的星辰可供仰望。

還有風，持續

吹過千里之外的稀樹草原，

吹過叢林，吹過沙土地上的累累白骨，

吹過眼前的鐵絲欄……

讓百米之外的一只藏獒，

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一只老虎的晚年

在野花叢里，

它看到自己的晚年，比陽光更刺眼。

這使它無視一群昆蟲的忙碌，

對幾棵青草的癲癇癥，也了無興趣。

就連一群雀鳥飛過上空的哀鳴，

也沒能讓它抬頭。

想起過去，它并不感到后悔。

還好，多年前患下的腿疾沒有復發，

落日下起身，尚可遠眺。

仰面仍有清風徐來，

能嗅到十里之外的酒香。

是該走了。它踩著秋天的干樹枝，

仿佛聽到自己的骨頭，嘎嘎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