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姐走過男模“毀容門”：余生請多坦蕩

默默

蔣曉曼原是新疆一家商場護膚品專柜的柜姐。2017年，她因違規(guī)涂改護膚品日期，導致一名顧客面部“毀容”，蔣曉曼因此被公司處罰并開除。之后，為了賠償顧客損失，她四處奔走，欠下了不少債。不僅如此，蔣曉曼還被列進了黑名單，無法從事跟護膚行業(yè)有關的工作。

蔣曉曼咬著牙挺過這段灰色歲月，那名顧客卻再次找到她，告訴了她當初“毀容”真相……

男模“毀容”，揪出一枚違規(guī)“柜姐”

2017年9月的一天，在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烏魯木齊市的友好商場，柜姐蔣曉曼與顧客張鑫爭得面紅耳赤。張鑫指責蔣曉曼銷售假貨，蔣曉曼一臉委屈，怎么也不肯承認……

蔣曉曼，1996年出生于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烏魯木齊市，她父親是維吾爾族人，母親是漢人，靠經(jīng)營一家面館為生。16歲那年，她中專畢業(yè)，父親讓她來面館幫忙。她厭倦終日滿手油膩，待了半個月就不干了。之后，她找過很多工作，卻都因為沒有興趣而干不長。因她的皮膚通透白皙，身邊的朋友都來跟她咨詢?nèi)绾巫o膚，她對此生了興趣，努力鉆研，漸漸成了一名專業(yè)的“護膚達人”。2014年，經(jīng)人推薦，蔣曉曼進入友好商場，成為一名護膚品專柜的柜姐。

2017年8月，蔣曉曼的專柜來了一個身高1.8米的帥哥，他神情焦急地向她提出自己的訴求。他說自己的臉上長了幾個痘痘，讓蔣曉曼給他推薦能效果立現(xiàn)的祛痘產(chǎn)品。

蔣曉曼詫異不已。作為“護膚達人”，她當然知道，再好再貴的產(chǎn)品都不可能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這跟每個人的生活習慣、身體狀況有關系。

在她的追問下，蔣曉曼得知，他名叫張鑫，1995年出生，是天津師范大學表演系的學生。暑假期間，他報名參加烏魯木齊一家經(jīng)紀公司舉辦的“大學生模特”選拔比賽。當時，他已進入復試，獲得了不錯的名次，經(jīng)紀公司找他簽約，想讓他參拍一條廣告。因為這次的廣告會對臉部有特寫，經(jīng)紀公司多次提醒他做好臉部保護工作。誰料，在試鏡的前兩天，張鑫右臉突然冒出幾個痘痘。這該死的痘痘，一定會影響他試鏡的！焦急之下，他通過朋友介紹，得知某品牌護膚品效果非常好，就立即趕到商場購買，救急。

好不容易，蔣曉曼安撫好張鑫，跟他普及了跟祛痘有關的知識，又給他做了皮膚測試，推薦了幾款還不錯的護膚品，并耐心教他如何護理皮膚。當天，張鑫從她手里購買了2000多元的護膚品。

誰料，還不到一個星期，張鑫再次來到商場。這次，他氣勢洶洶，一來就指責蔣曉曼賣假貨給他。蔣曉曼據(jù)理力爭，怎么也不肯承認。一氣之下，張鑫摘下臉上的口罩，露出了紅腫的雙頰，還有潰爛的跡象。蔣曉曼目瞪口呆。

很快，事情鬧到了商場負責人那里。雖然大家都認為商場專柜不可能存在假貨，可張鑫的臉擺在那里，商場負責人無話可說，不得不報告到高層那里。最終，這件事情引起了商場高層的關注，并聯(lián)系了該護膚品的品牌經(jīng)理，雙方都展開了調(diào)查。

那一整天，蔣曉曼和張鑫都被安排在商場的休息室里等待調(diào)查結果。蔣曉曼坐不住，她一直在努力回想，她給張鑫做過皮膚測試，推薦的都是祛痘的商品。這些商品口碑一直都非常好，從來都沒有出現(xiàn)這種情況，究竟是哪里出了錯？突然，她心中一驚，想起了前不久發(fā)生了一件事情。

原來，早在兩個月前，蔣曉曼與其他兩名柜姐在倉庫翻出一箱臨期產(chǎn)品，因為產(chǎn)品堆放在角落里，一直沒有被發(fā)現(xiàn)。她們擔心被公司罰款，便在淘寶上買來工具，涂改了產(chǎn)品日期，混在新的商品里面一起。最初，她們還擔心會有顧客察覺，但見兩個月過去，無人投訴，她們便放下心來，一直正常售賣。因為事情過去了一段時間，連她們自己都無法區(qū)分新產(chǎn)品和涂改過的產(chǎn)品有什么區(qū)別。難道這次是她不巧拿了過期產(chǎn)品賣給張鑫，才導致他皮膚過敏？

想到這些，蔣曉曼有些心虛，她不安地走來走去，想對張鑫說什么，卻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下午六點，事情終于有了結果。經(jīng)護膚品公司技術人員檢查，在專柜倉庫查出一批護膚品的生產(chǎn)日期與其他產(chǎn)品有細微不同，開始分別向柜姐問話追責。蔣曉曼承受不住心理壓力，最終向公司坦承了她們偷改日期一事。品牌經(jīng)理大怒，丟下一句：“回頭再收拾你。”然后，品牌經(jīng)理親自向張鑫道歉，并退還了他購買商品的所有費用。

自知理虧的蔣曉曼按照公司的要求，主動帶張鑫去了醫(yī)院，自掏腰包幫他治療。一個星期后，張鑫的臉慢慢好轉，她終于放下心來。

闖禍之后，柜姐勇敢承擔過失

然而，事情并沒有就這樣結束。剛剛處理完張鑫的事情之后，蔣曉曼就接到公司人事通知，由于她伙同其他兩名同事違規(guī)偷改產(chǎn)品日期，給公司帶來了惡劣影響，公司按規(guī)定對蔣曉曼等三名員工做出罰款一千元并開除的決定。接到通知，蔣曉曼大哭了一場。她既覺得公司冷酷無情，又懊悔自己一時鬼迷心竅，做出這種違規(guī)的事情。

然而，當蔣曉曼還未從這件事的打擊中走出來，張鑫又找上門來。張鑫跟他哭訴，因為臉上“毀了容”，經(jīng)紀公司認定他無法參拍廣告。可因為臨時湊不齊人，廣告商與經(jīng)紀公司解約，雙方鬧得非常不愉快。經(jīng)紀公司將所有的過錯都怪到張鑫身上，要求他按照合同上的要求，賠償公司的損失，共計五萬塊錢。張鑫急得快哭了，對蔣曉曼說：“我只是個窮學生，哪里賠得起五萬塊錢。可任憑我如何解釋，公司卻翻臉無情，扣留了我的身份證和學生證，要挾我盡快還錢。我在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蔣曉曼一聽也急了，她雖工作了好幾年，卻因常購買護膚品開銷很大，并沒有存下什么錢來。她不想擔責，可又過不去心里的那個坎。畢竟，張鑫的臉是因為她才弄成這樣的。

她不忍見張鑫如此可憐，主動給原公司打了電話，希望公司能夠幫助張鑫解決賠款一事，可公司卻表示，禍是蔣曉曼闖的，理應她自己收拾。公司沒有追究她損害公司形象，已經(jīng)是網(wǎng)開一面了。蔣曉曼又跟另外兩個柜姐打了電話，希望能和她們一起商量出個主意來。可她們卻不愿意蹚渾水，還責備蔣曉曼自己不小心，害得她們都失去了工作。

蔣曉曼無奈地苦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眼看開學的日子就要到了，張鑫拿不回身份證，無法購買回校的車票，終日愁眉苦臉。他跟蔣曉曼吐槽：“我來參加比賽是為了拿獎金的。沒想到，獎沒拿到，還違了約，被扣留了。我是萬不敢告訴家里人的，說不定我媽知道后又會血壓飆升。”

原來，那年暑假，張鑫回到家中，得知媽媽不幸下崗，之后進入超市當理貨員。不久前，媽媽在超市理貨，突發(fā)高血壓，差點就中風了。她直到如今稍一運動，還會面紅、氣喘、頭暈，可為了供張鑫讀書，一直堅持上班。要不是張鑫意外聽到爸媽的對話，他還一直被蒙在鼓里。張鑫心疼媽媽，決心自食其力，正巧學校老師在群里征集“大學生模特”比賽，據(jù)說獲得第一名的參賽者不僅能獲得2萬塊獎金，畢業(yè)后，還可以進入一家知名企業(yè)當模特。張鑫興致勃勃報了名，誰料，世事無常，竟倒了大霉。

在輾轉反側了一夜之后，蔣曉曼終于無法忍受內(nèi)心的折磨，決定承擔自己的責任，幫張鑫善后。她帶著張鑫去了銀行，取出了自己好不容易存下的兩萬塊錢，又頂著烈日，去找親戚朋友借錢。三天后，蔣曉曼借遍了朋友，終于湊足了錢，幫張鑫賠了錢，換回了他的身份證和學生證。張鑫對她千恩萬謝，她卻擺擺手，說：“這事也算因我而起，我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否則我會一輩子都良心不安的。”

送走了張鑫，蔣曉曼開始馬不停蹄地找工作。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她在原公司偷改護膚品日期的事件被曝光外傳。行業(yè)內(nèi)各家護膚品公司都知道了蔣曉曼的大名，無人再敢錄用她。那段時間，她就是假貨的代名詞，沒法做自己喜歡的護膚品工作，更不敢去買護膚品。

很長一段時間里，蔣曉曼找不到工作，又頂著外債，她的壓力非常大，她把自己關在家里，幾乎抑郁。媽媽看出了她的不開心，私下打聽才知道她的遭遇。父母拿出辛辛苦苦賺來的錢，幫她還了債。

一想到那些錢爸爸媽媽不知道要下多少碗面才能賺回來，蔣曉曼就愧疚得無以復加。那段時間，她背負了極大的壓力，是媽媽一直陪著她，開導她，她才擦干眼淚，振作起來。遺憾的是，她早已被護膚品行業(yè)拉進了黑名單，再也無法從事自己最喜歡的護膚工作，只好轉做保險銷售員。

各自償還良心債，余生請多坦蕩

2018年秋天，蔣曉曼意外收到張鑫的一條長長的微信。張鑫竟在微信上向蔣曉曼坦陳，去年他臉上并非是因為使用過期護膚品而產(chǎn)生副作用，而是他在自知對小麥過敏的情況下，故意涂抹了有小麥成分的護膚品，才會產(chǎn)生嚴重過敏反應。

原來，當初，張鑫成功入圍比賽，與同學慶功時，一時興起，吃了很多燒烤，臉上的痘痘接二連三地爆發(fā)，即使使用了蔣曉曼給她介紹的護膚品也無濟于事。他深知以自己當時的樣子，根本無法參拍廣告。可當時他已經(jīng)跟經(jīng)紀公司簽了約，若是因為他的原因違約，公司一定會為難他。

這時，他意外看到蔣曉曼給她推薦的一款護膚品中竟含有小麥成分，便動了一個念頭。要知道張鑫從小就對小麥過敏，所有含有小麥的食物都不能碰，否則重則休克，輕則過敏。

情急之下，他故意往臉上多次涂抹了含小麥的護膚品后，臉上開始紅腫、發(fā)癢，加上爆發(fā)的痘痘，無比嚇人。他頂著這副面孔前來訛蔣曉曼，希望能替他解決賠款一事。

當時，他親眼目睹蔣曉曼從委屈到愧疚，再到一力承擔，他內(nèi)心也百般滋味，好幾次他都想將真相告知她，可當時他沒有勇氣承認，更沒有錢還給蔣曉曼，只好將這個秘密掩埋。直到如今，他畢了業(yè)、賺了錢，才敢正視這段往事。他在微信里說：“我會盡快把錢還給你，希望你能原諒我。”

得知真相，蔣曉曼氣得渾身打顫。一想到她因為那件事承受的磨難，她就覺得自己無法原諒張鑫。她在微信上把張鑫狠狠罵了一頓，將自己所受的委屈全都爆發(fā)出來后，便不再理他。

然而，那些日子，張鑫在微信那頭一再留言，希望蔣曉曼給他一個糾錯的機會，隨后，又分多次轉賬了6萬塊錢給蔣曉曼。

收到錢，蔣曉曼不知是哭還是笑。冷靜下來的她，早已不再沉浸在那件事當中。她在媽媽的開導下，想得明白透徹。因為那次的教訓，她在之后的工作中一直不敢懈怠，次次業(yè)績都排在前三名。入職的第二年，她還升任了烏魯木齊市大區(qū)經(jīng)理。很多人都說，她是因禍得福了。

張鑫告訴他，自己也放棄了表演行業(yè)，轉做了電腦程序員。一個一心從事表演行業(yè)的人，突然轉做技術活，他所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他不懂電腦，也沒有系統(tǒng)地好好學過，只能靠自己摸索。他在網(wǎng)上找教材，熬夜學習，不知吃了多少苦才讓自己從一個門外漢，漸漸成為專業(yè)的程序員。雖然還有些不足之處，但他還是找了份不錯的工作，也逐步獲得了領導和同事的認可。

蔣曉曼疑惑不已，給他回了一個微信，問：“你又沒有被表演行業(yè)除名，干嗎要改行？”張鑫回答：“因為程序員賺得多啊。我得趕緊把錢還你了，才能安心。”這句話讓蔣曉曼百般感慨。她覺得，張鑫會心里不安，并努力償還自己欠下的良心債，起碼證明他心性不壞吧。

直到這時，她終于想通了。無論如何，當初也是因為她昧著良心偷改了商品日期，是她有錯在先，才百口莫辯。好在，雖然他們都因為那件事改變了原本的生活軌跡，卻也都從中得到了教訓。特別是張鑫，雖然有過退縮，但最后也算勇敢承擔了后果。她在微信上豪邁打下了五個字：我原諒你了。

就這樣，張鑫和蔣曉曼握手言和，此后，他們經(jīng)常通過微信聯(lián)系，相互鼓勵、噓寒問暖。在蔣曉曼的鼓勵下，張鑫會在空閑時去參加一些跟表演有關的比賽，他的歌聲讓蔣曉曼很是震驚。

2019年5月，浙江衛(wèi)視《中國好聲音》節(jié)目在全國各地設立賽區(qū)進行海選。蔣曉曼通過微信慫恿張鑫報名參賽。張鑫答應，只要蔣曉曼陪他去，他就一定全力以赴。那一瞬，似乎有一種情愫在他們心中生根發(fā)芽。他們的故事時至今日還在繼續(xù)……

編輯/包奧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