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用語法與漢英語用對等翻譯

孫訓龍

（四川外國語大學成都學院，四川成都 611731）

1 引言

漢英翻譯實踐中對傳統語法規范性和語義準確性比較重視，對產出語言的語用維度關注不多，造成了漢英翻譯產出的英譯譯文徘徊在中式英語和地道英語之間，限制了中國概念文本的有效輸出，影響了中國文化走出去的廣度與深度。實際上，漢英翻譯中從英語譯文語法的語義角度聚焦其規范性遠遠不夠，還需要語用語法概念的參與介入，在語用上則保證英譯譯文表達的適切性。這里，筆者就漢英翻譯中語法的語用維度對保證產出語用對等英譯的重要性做一點粗淺探討。

2 不同語言層面的語用語法

2.1 詞匯層面的語用語法

語法作為語言學的一個分支，解釋說明按確定用法來運用的"詞類"、"詞"的曲折變化以及詞在句中的功能和關系。語法與語用學各自獨立又相互依存，如徐盛桓所指出的，“換句話說，語義、語用是構成語法形式的內容；語法是語義、語用在形式上的反映”(徐勝桓，2000：77)。語法對意義表達的規定性描述體現在語義層和語用層上，語義層上的語法解決常規意義，而后者則解決非常規意義。如虛詞“the”在英語文本中就具有鮮明的語境依賴性，即不定冠詞或零冠詞往往用在首指某一文本概念中，而定冠詞多用在復指概念中預設其已為讀者聽者共知的語境中。

2.2 語句層面的語用語法

句法研究發現，英語和漢語的語句主要有三種句法類別：1.陳述句：陳述信息或斷言的語句，如(1)She married to a layer; (2)他在三月末完成了論文寫作。2.疑問句：表達疑問功能的語句，如(1)Are you John? (2)圖紙繪制好了嗎？3. 祈使句：表達命令或請求功能的語句，如(1)Get out! (2)別玩手機了！諸如此類。傳統的語法認知中往往將句型結構與其對應的語言功能等同起來，固化語法結構與語言表達的對等關系。實際上，不同的語境中，語法語句表達的語用功能是相互交叉滲透的。比如，在表達請求這一功能上，除了典型的祈使句式“容我問個私人問題。”之外，也可以使用疑問句式如“我想問個私人問題，行嗎？”或陳述句式如“我想問你一個私人問題。”等諸如此類。

2.3 英語動詞時態層面的語用語法

據統計，英語語言的動詞時態表達有16種之多，即英語常用不同動詞的曲折變化來表達語句事件發生的時間性。相比之下，漢語的時態變化不依賴動詞的曲折變化，而是通過增加不同助詞如“著、了、過”，副詞如“曾經、剛、將、就、立刻、常常”等來表達動作或狀態的時間特征。實際上，英語的動詞時態同樣具有時間指示功能，其具體指示信息的獲取往往需要依賴語言語境因素，即上下文來確定事件發生的時間線索。如典型英語句子中的動詞時態的變化就是通過詞匯的曲折變化來陳述事件的先后關系，引導讀者確認其所指的時空概念，具有語境依賴性。除此之外，英語動詞時態同英語中其他詞類連用也會產生語境屬性語用意圖，如英語中的虛擬句也不只是語法概念上的虛擬假設，同時也表達了交際者的“苛責、建議、遺憾”這樣的言外之意。翻譯研究表明，語用語法概念的內化，有助于譯者在漢譯英翻譯實踐中減少因漢英語言差異而產生的語言負遷移現象。

3 漢英翻譯中語用語法概念實踐舉隅

3.1 語用詞匯翻譯

詞匯層面上的語法語用特征主要體現在詞匯詞性或意義的語境性，即詞匯意義的解讀更多地要突破表明語義束縛，根據語言語境和非語言語境來確定某一個詞匯的內涵與外延意義。如例1：

溪邊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戶單獨的人家。這人家只有一個老人，一個女孩子，一只黃狗。（沈從文《邊城》：5）

英譯：Nearby a stream flows past a small pagoda,at the foot of which lives a solitary household：an old man,a girl and a brown dog. (楊憲益&戴乃迭譯)

譯文中將“塔”處理成 ‘pagoda’，符合漢語語境，因佛教盛行亞洲國家很多塔一般指佛塔，而非西方國家類似“tower”這樣的地標建筑。另外“黃狗”的處理也考慮到現實語境，將顏色詞處理為“brown”而非翻譯腔英譯的“yellow”一詞，實現了語用對等翻譯。同樣，非實體詞匯，如冠詞或其他邏輯指示語匯則起到語用語境下指稱或篇章指示的作用，也是詞匯處理上語用語境參與其中的具體表現。如例2：

…小貓初次上樹，不敢下來，鐘書設法把它救下。(楊絳，2003)

英譯：When the kitten climbed up a tree for the first time in its life,it dare not climb down. It was Chung-shu who went to all lengths to save its life. (凌原譯)

原文中“小貓”為復指概念，預設為讀者共知，用了定冠詞 “the”，后面的“樹”則是不確定指稱，所以用不定冠詞 “a”，語用預設為語境首指概念，需要與讀者共建語境指稱。

3.2 語用語句翻譯

在語句層面上，語用語法概念介入能幫助我們突破對傳統語法句法功能分類的認知，在漢英翻譯中對源語語句結構進行靈活處理，如例4：

別說你這樣兒的，就是你爹、你爺爺，也不敢和焦大跟前使主子性兒。不是焦大一個人，你們就做官兒享榮華受富貴？(曹雪芹《紅樓夢》第七回：94)

英譯：“Don’t try to lord it over Jiao Da,young Brother Rong！Not to speak of the likes of you,not even your dad or granddad dare stand up to Jiao Da. If not for me,and me alone,you’d have no official posts,fancy titles or riches. （楊憲益、戴乃迭譯）

原文使用了疑問句這樣的句型結構，表達了焦大的極度不滿。但結合上下文語用語境，陳述句結構強調敘述既定事實，凸顯賈氏后輩過河拆橋忘恩負義的不恥形象，所以楊憲益夫婦譯本中對該句的源語句型結構轉換的處理較為妥帖。再如例5：

…知否，知否？

應是綠肥紅瘦。（李清照《如夢令(二)》）

英譯：…But don’t you know,

But don’t you know,

The red should languish and the green must grow?” （許淵沖譯）

李清照原詞承接上文的“問”使用反詰句表達了詞人的委屈之情，反詰句在語義上延伸到了句尾的“綠肥紅瘦”，但結構上用了疑問斷句，肯定句結尾。許氏翻譯在結構上突破了語句類型的表面形式，根據語言語境結構對源語進行了靈活調整，傳達出了中國古詩詞語義意涵上的形美和意美。

3.3 語用動詞時態翻譯

前文提到，英語動詞的時態不但具有時間指示功能，也在一定程度上傳達了語義概念上的語用隱含，如例6：

他們倆雖然十分親密，他自信對她的情誼到此為止，好比兩條平行的直線，無論彼此距離怎么近，拉得怎么長，終合不攏來成為一體。（錢鐘書《圍城》：24）

英譯：Though they were quite close,he was confident his friendship with her would develop no further. Like two parallel lines,no matter how close they are,or how long they are extended,they will never join together. （凱利 茅國權譯）

原文文本中的前半部分為主人公心理活動的內容，表達對過去交往中的心理事實判斷，所以譯文中動詞時態皆選用了過去式，符合語言語境事實；后半部分內容則是主人公對現在乃至未來兩人關系的一種判斷，因此對應的譯文結合語境，采用了一般現在時和將來時態，動詞時態的運用準確有效，在隱含意蘊上也實現了語用上的對等翻譯。

4 結語

翻譯這一社會實踐活動具有動態性、語境性和交互性。漢英翻譯要從詞匯、語句、時態等微觀層面入手，既要考量英語譯文的語法準確性，也要兼顧其具體語境中的語用得體性。從這個意義上說，譯者語用語法知識體系與語用意識的內化與構建有助于培養其漢英互譯中的跨文化意識，降低語際翻譯中的語言負遷移頻度，克服文本翻譯中逐字逐句的“死譯”和“硬譯”等現象，從有效交際的高度實現漢英翻譯的語用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