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文化產業概念再討論

◎劉 春

（中國傳媒大學 北京 100024）

當前，我國政府高度重視體育與文化及相關產業的融合發展，在一系列政策文件中提及要加快發展體育競賽表演業、大眾體育娛樂活動、體育經紀、體育傳媒等[1]。從產業實踐看，許多體育企業也開始注重體育文化價值的培養，通過體育文化的融合發展創造新的發展動力。從學界看，對體育文化產業的探索研究還未鋪開。

從產業統計角度，我國體育產業和文化產業是被作為兩個不同的產業類別進行統計的；從政策層面，體育產業的激勵政策和文化產業的激勵政策往往也是自成一體；從企業層面，體育企業和文化企業往往基本是“井水不犯河水”，鮮有形成體育文化合力的。由于理論支撐的缺失，使得體育文化的“形合”難以真正變成“神合”。急需對體育文化產業融合發展及其價值進行系統性研究[2]。

一、體育文化及其產業化三個維度

體育文化產業的核心要素是體育文化，作為一種社會現象和歷史現象，它是在某個社會或社會群體中所具有的一套獨特的精神、物質、智力和情感的完整體系。體育文化凝結于物質之中又游離于物質之外，既是可以被傳承的生活方式、行為規范、思維模式、價值觀念，也是可以不斷創新的文化現象[3]。體育文化作為一種獨特的文化形態，不僅可以是一種精神存在，也是一種身體記憶。體育文化可從以下三個維度進行觀察。

（一）歷史和社會發展維度

體育在不同歷史時期和社會階段呈現出不同的文化形態。體育產生之初帶著野蠻和暴力的因子。隨著人類社會的進步，體育活動逐漸演變為以人的精神和肉體的完善為目的，體育也逐漸被賦予更多的社會文化內涵。

體育文明的發展可以分為四個階段：一是體育的原始發展階段，這一階段是從體育的產生到古代奧林匹克運動誕生之前；二是體育文化的融合發展階段，這一階段是從古希臘開始，經歷中世紀再到文藝復興和啟蒙運動，體育文化不斷融合、交織和豐富，體育精神基本成型；三是體育活動的職業化和產業化發展階段，出現體育的文化價值與經濟價值分化，更側重物質產品的規模化生產和產業化帶來的經濟價值；第四是體育文化產業的全面融合發展階段，是體育產業化充分發展后向人本主義文化精神的復歸，更強調體育文化傳承和創新帶來的精神滿足與產業經濟價值之間的均衡發展。中國目前處在第三階段向第四階段的過渡期，體育產業正值快速擴張階段，對產業規模和物質產品的過度關注，導致價值扭曲和發展失衡。對挖掘和開發體育文化內涵的忽視，也一定程度上制約了產業的發展空間。

（二）人類發展的緯度

從人類發展的緯度，體現為對身體的教育和對精神的培植。體育本身以強身健體為目的，但體育作為社會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又不僅局限于動物性質的運動，同時強調對精神的塑造。體育文化的產生，使人類的體育運動既基于體育的本質，又高于體育本身。體育在文化中所實現的根本物質產品是發展完善起來的人的身體，所表現出的最高精神產品是人的智慧。體育運動影響著人的精神世界、審美意識、價值觀念、創造能力、生活方式。人類通過參與體育文化運動所塑造的活躍人體，在物質與精神綜合的文化意義上的頂點表現便是美。因此，體育文化將作為體育本身的“身體教育”與文以化之的“精神培植”有機結合起來，大大豐富了體育的內涵與外延，正如高爾泰（1987年）所言，體育文化是結構性的，它包含了與體育活動相關聯的思想意識、道德觀念、人際關系的結構以及規范體育活動的各種規定、紀律、制度。此外，體育文化還以更為廣泛的文化符號形式存在，這也為體育文化的產業化提供了更廣闊的空間和更充足的動力。

（三）功能的緯度

三是從功能的緯度，體育的文化化使體育得以更有效的傳播、傳承和創新。體育的文化化不僅僅在于文化為體育提供了更多豐富的要素，更在于文化自身的周期特征。聯合國教科文組織2009年文化統計框架（2009 UNESCO Framework for Cultural Statistics）提出文化周期（Culture cycle）由5個環節構成：一是創作（Creation）、二是生產（Production）、三是傳播（Dissemination）、四是展示/接受/傳遞（Exhibition/Reception/transmission）、五是消費/參與（Consumption/Participation）[4]。對照社會再生產理論可以發現，文化的社會化生產周期增加了創作和傳播兩個特殊環節。體育文化作為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在社會化生產周期方面，既與文化周期相適應，也具有自身特點。體育文化的自身特點主要體現在體育具有更強的參與性和體驗感。體育不同于其他文化形態，更強調個人或團隊的參與。只有更多地參與才更有利于增強認同感和體育文化的傳播。由于體育活動本身具備一定的體能門檻和技術要求，因此體育教育在整個過程中至關重要，從而進一步推動產業化、規?；l展。

二、體育文化產業的歸屬及概念討論

體育文化的培育、傳播和傳承需要產業化的規模效應；體育的文化化又為產業化發展提供了要素和動力。體育文化產業作為一個新的研究領域，是以產業經濟學為主要研究角度對體育文化進行研究，同時引入文化學、人類學、社會學、政治經濟學的研究方法和視角。產業是國民經濟活動的重要組成部分。在市場經濟條件下，產業的形成與發展既是社會分工及其深化的產物，又是競爭機制配置資源的結果?，F代經濟學研究和經濟分析所指的產業通常有三個不同的范疇：一是理論意義上的產業，即指作為產業經濟學研究對象的產業。按照主流產業經濟學的界定，產業是指具有高度替代性的產品或服務的生產活動的集合；二是統計意義上的產業，即指在國民經濟統計中，各國統計當局核算國民經濟的最基本分類之一。三是“自定義”產業，即指由研究者或是官方出于各自的需要而界定的產業。通常說來，這類產業被定義為具有某種共同屬性的生產活動的集合?！白远x”產業不是單個理論意義上的產業，也大多不能與統計意義上各層面的產業類別相對應。也就是說，無論從理論角度還是從國民經濟行業分類的角度來看，“自定義”產業實際上是一個由若干個具有某種相同屬性的理論意義上的產業或統計分類標準產業或所組成的產業群。

體育文化產業屬于“自定義”產業，它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單體產業，也無法與統計意義上的產業類別相對應，而是由若干個產業中具有體育文化屬性的子產業群形成的獨立產業。從產業的歸屬講，它應當屬于文化產業的子產業。因此我們可以借鑒文化產業的定義思路和模式來定義體育文化產業的概念。

據統計，古今中外對“文化”的定義接近300個，關于“產業”的概念也有多種解讀。因此文化產業的定義，也很難形成一個統一標準。這反映了文化產業的特殊性和復雜性。作為文化產業子產業的體育文化產業，其概念更具多元化和復雜性，但其主要特征仍有跡可循。根據文化產業的屬性邏輯，體育文化產業可從六個方面的特征進行研究：

（一）產業特征

體育文化產業應當橫跨第二和第三產業，既生產體育文化產品（第二產業），也提供體育文化服務（第三產業）。從產業角度而言，體育文化產業可以被定義為：以提供體育文化產品和服務為主要特征的產業系統。

（二）以市場為導向

不能簡單地把體育文化的產業化等同于體育文化的市場化，前者是推動體育文化產業走向一體化經營的過程，后者是促進體育文化產業發展成熟的一種方式和手段。在成熟的市場經濟環境下，市場是推動體育文化產業做大做強最有效的方式。但體育文化產業的發展不可能完全依靠市場。一方面政府在其發展過程中起到關鍵作用；另一方面，在我國當前的市場經濟體制下，體育文化產業也無法實現完全市場化。此外，體育文化產品和服務可分為私人、公共和準公共三種形態，需政府、第三部門和企業交叉供給，在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之間尋找最佳平衡[5]。

（三）體育文化價值

體育文化產業的核心要素是體育文化價值，它不同于滿足人們基本物質需求的傳統產業，而是滿足人們健康、強身、娛樂、教育、自我肯定等精神需求。傳統產業的價值多在于物質本身，而體育文化產業的價值則在于蘊藏于其中的體育文化價值。當然，在統計實踐中，體育文化價值無法清楚地從物質載體中剝離出來，往往被一并統計。從體育文化價值角度，體育文化產業可以被定義為：以體育文化價值和意義為基礎的生產活動的集合[6]。

（四）生產周期

體育文化產品和服務的生產周期包含五個環節：創作、生產、傳播/交換、教培/宣傳、消費/體驗。這五個環節構成了體育文化產業生產的特有周期。當然，不是所有的體育文化產品的生產周期都要經歷這五個環節，有的可以合并或省略。從生產周期角度，體育文化產業可以被定義為：創作、生產、傳播、消費體育文化產品和服務的產業。

（五）以創意為核心

當今社會已進入創意時代，創作、創造、創新成為主要生產力，通過知識產權的開發和運用，形成財富創造和社會進步的主要驅動力。體育文化產業也以文化和創意作為核心要素和主要動力，推動產業的規?；透咚桨l展。從這一角度講，體育文化產業就是以創造、創新為根本方式，以體育文化內容和創意為核心價值，以知識產權實現或消費為交易特征，為社會公眾提供體育文化體驗的具有內在關聯的行業集群。[7]

（六）體育文化與產業的協同發展

不同于傳統產業主要追求規模生產和經濟利益，體育文化產業的發展一方面需要為社會提供豐富的體育文化產品和服務，實現產業發展，從而成為國民經濟重要支柱；另一方面更是為了滿足人們身體和精神的需求，打造積極健康的生活方式，形成“以人為本”的體育文化，促進社會和諧發展。這是體育文化產業所承載的特殊歷史使命。從這一角度，體育文化產業可定義為：是具有體育符號特征的，從體育文化發展角度推動經濟增長，用產業手段發展體育文化，以體育文化為主要資源進行生產，以經營性方式向社會提供體育文化產品和服務的新興產業。

三、結語

體育文化產業作為新興的研究對象和學科領域是在特定的歷史時期和政策環境下形成的，它是體育、文化和經濟一體化的產物，也是社會經濟進入到工業時代，特別是“后工業”時代的產物。體育文化產業不是體育產業和文化產業的簡單疊加或交叉，它橫跨第二和第三產業，以體育文化符號為載體，通過傳承的體育文化內涵和不斷創新的體育文化現象形成體育文化驅動力，即文化生產力，從而創造巨大的物質和精神消費需求及經濟、社會價值。厘清體育文化產業概念，對于厘清產業結構，發展體育文化產業具有重要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