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是座發光的燈塔

文/龍巖阿泰

回憶不該是壓得人喘不過氣的包袱，而應是生活里閃閃發光的燈塔，在茫然和灰心時，幫自己找到前進的動力和努力的方向。

一

曾聽別人說，當一個人喜歡回憶往事時，就說明這個人已經開始衰老。如果按照這個說法，我可能已經開始衰老了，雖然我明明才15歲，正青春的年紀，卻經常會想起過去和爸爸在一起生活的日子，沉溺其中，獨自快樂或憂傷。

在爸爸病逝前，我們家的經濟狀況還不錯。那時，爸媽一有空暇就都會帶我去城市里的景點玩，就算只是在公園，我們也能玩得很開心。我喜歡有爸爸陪伴在身邊，喜歡被他牽著手，感受從他掌心傳遞過來的溫暖，那時我的心總是充盈著滿滿的喜悅和幸福感。

可是，爸爸的病來得猝不及防，從他身體不適住進醫院到離開我們，僅僅半年時間。媽媽在爸爸離開后常常哭泣，我擔心媽媽的情緒，從不敢在她面前表露出悲傷，只有在躲進被窩后才敢低低抽噎。我努力強迫自己睡著，在我的夢中，爸爸還在家里，他正慈愛地望著我，輕輕拍著我的背，哄我安然入睡。

二

這樣的日子過了三年，三年的時光，回憶不曾褪色，我深深記得那些與爸爸一起度過的日子，那些我們一起經歷的事，那些我們一同游走過的地方。但三年的時光又改變了很多事情，媽媽變得不愛笑了，她每天總是沉默地忙忙碌碌，把家里打掃整理得一塵不染，只因為爸爸生前極為愛干凈。可是如果爸爸還在，我覺得他會更愿意看到媽媽笑逐顏開的樣子。

我也變了，我不再是小孩子，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漢，是媽媽的依靠，我得想辦法讓笑容重新回到媽媽臉上。自從有了這個想法，每天忙完學習，我都會學著媽媽的樣子做家務活。記得以前，媽媽老是取笑爸爸，說他笨手笨腳，一進廚房就添亂。我也一樣，第一次煮飯就把飯煮成了粥；炒菜時把糖當成鹽用，讓好好的一盤青菜無法下咽。

有些頹敗，亦有些失落。我怎么這么笨呢？不過，一想起爸爸健在時，他在廚房被媽媽取笑時的尷尬表情我就會忍不住笑起來。記得他曾經說過，就算不擅長的事，也要努力嘗試。想到這里，我勇氣倍增，當我第一次成功做出一桌好菜招待媽媽時，她緊緊抱住我，禁不住熱淚盈眶。她知道，她時刻擔心的兒子終于長大了。

三

媽媽每次陷入回憶，淚水就會慢慢溢滿臉頰。我知道，她又在想念爸爸了。但我希望媽媽不要總沉溺在往事中，畢竟生活還要繼續。我們的生活中除了回憶，還有許多值得關注的人與事，有許多值得我們記憶的畫面。回憶很美好，可回憶不能成為生活的全部。

我悄悄收起了爸爸的照片，重新布置自己的房間，換了新的窗簾，貼上了草綠色的墻紙，我希望自己能在一個嶄新的環境里找到生活的樂趣。不擅長與人交往的我，開始主動認識新的朋友，開始嘗試一些自己不曾做過的事情。面對困難，我不再急躁，不再逃避，不再消沉；面對委屈，不再只會縮在角落哭泣。生活很現實，它需要我們堅強樂觀地面對。

我努力學習，認真寫文章，并經常向雜志社投稿，將獲得的獎學金和雜志社寄來的稿費一點點攢起來，當成旅行啟動資金。錢攢得差不多時，我策劃了一次只屬于我和媽媽兩個人的旅行。我們穿行在異國他鄉的大街小巷，躺在綠草如茵的湖畔仰望星空，觀賞吳哥窟千年微笑的石佛……我抱著媽媽拍照，她終于露出了久違的笑容。當這一切烙印在腦海時，我們的旅程變成了新的回憶。雖然沒有爸爸的身影，但我相信，他從來就不曾離開過我們。

四

生活中的困難和學習上的壓力，總會以不同的方式出現。有時我也茫然，不知道該如何做才好。每每這時，我總會想起爸爸，猜測如果是他面對同樣的事，該會如何應對？記憶中的爸爸總是一臉篤定的表情。我想，如果他面對困難時一定不會驚慌失措。他曾對我說過，再慌亂也要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唯有這樣才能解決問題。

當聽說有人給媽媽介紹了新的男朋友而她猶豫不決時，我打電話告訴她我不介意，她應該擁有自己新的人生，不必為了我錯失良緣；當知道媽媽還沉溺在對爸爸的懷念中時，我又對她說，展開新的生活并非是對過去的背叛。我希望媽媽幸福，而不是抱著回憶孤獨終老。我相信爸爸也一定會支持我的做法，就像他曾一直教育我的，愛一個人就是希望她能幸福快樂。

既然離別是無法更改的事實，我就要學會坦然接受，用微笑面對生活，一切都會欣欣向榮。如今的我依然會時時想念爸爸，還會在回憶中重溫過往的快樂，但我不會再回憶起爸爸時流淚了，不會再自憐自艾，這都不是他想看見的。回憶不該是壓得人喘不過氣的包袱，而應是生活里閃閃發光的燈塔，在茫然和灰心時，幫自己找到前進的動力和努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