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歸雙柏（組詩）

普文海

我的命得以在

石碑山腳，綠汁江邊的某一間

土掌房里落地

是大紅公雞叫的魂

把我鑲嵌在了這片土地之上

為了讓我走出大山，過好生活

我的祖父祖母父親母親

日出始耕，直面皇天后土

他們的每一滴汗水

都加速了我的肉身離開這里的腳步

關于石碑，關于山

關于某一條河流的故事

卻在心里留下深深的烙印

甚至有人說過

在綠汁江妖怪洞里燒一堆火

火煙會從石碑山的馬纓花林冒出來

神從來沒有離開過那座山、那塊石碑

雙柏這幅畫

如果石碑山和綠汁江同時出現

就是完整的

我把石碑上的文字

謄抄在宣紙上，就是為了在異鄉

靈魂也能皈依故土

離秋

秋天荒涼，冬天蒼白，就像

病房里白色床單的皺褶

我不想在落葉的手掌上留下任何

文字性的東西

一個季節或是一個生命的終結

最不適合用詞典里的造句

去修飾，甚至編一曲贊歌

最好在無風的日子

讓落葉歸順于根

沉淀在泥土深處，最后成為泥土本身

為每一株枯萎的小草

各寫一首詩吧

把季節捆綁在

秋日黃

負重行走的日子久了

已經帶不走

關于秋日的任何物件

包括一片葉子

生銹之前自帶光芒

在大山的雨中，聽雨

很有節奏感的敲打聲

像一根根細線，拴著門口的路

遠方在路的拐彎處，消失

在這里，也沒有鋼鐵撕咬、摩擦

的聲音

更沒有幾塊塊燃燒的鐵

縫合時刺激眼球的光芒

唯有鐵銹的味道

在門、窗上橫行

因此，我要在沒有生銹之前

自帶光芒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一塊生銹的鐵

連電都不喜歡

想要點亮屋頂的燈盞

談何容易

去見點燈人

很想坐在藍色畫布面前的椅子上

哪怕讓幾根木頭暫時撐起

冰冷的骨頭、肉體

能夠吸一嘴涼氣

喝一口西北風

就還有靈魂附體的脈象

在一幅畫里

月亮失去了本來的用途

它被當成夜的窺探者

替我測量村口大青樹下的屋子

燈光的溫度

如果溫度過高

我就向藍色的天空

借幾顆星星

鑲嵌在只有畫家到過的地方

照亮我回家的路

用時間去交換空間，早一點見到

夜晚的點燈人

責任編輯：李軍學 王 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