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瑞鶴圖》中物象表達淺析

王永強

摘 要：《瑞鶴圖》藍天、白鶴、殿頂、浮云四種物象通過巧妙安排與精心描繪，使得畫面寓意深刻，通過對四種物象從不同角度的解讀，文章力圖剖析《瑞鶴圖》所蘊含的文化意義與作者通過《瑞鶴圖》想要表達的精神內涵。

關鍵詞：殿頂;天子;白鶴;道教

現藏遼寧省博物館的《瑞鶴圖卷》由一圖兩跋組成。一圖即《瑞鶴圖》;一跋為徽宗趙佶所題的作畫事由、詠詩并落款;另一跋為明初和尚釋來復所題的描述宋徽宗的長詩、落款及史事。《瑞鶴圖》通篇由藍天、白鶴、殿頂、浮云四種物象繪成，為北宋院體畫中精品。描繪的是：一群白鶴在皇城宮頂飛舞駐足的一幕。

左款中有“御制御畫并書”字樣，并“天下一人”簽押，可見主觀上此圖樣是徽宗親畫，[1]款跋是徽宗親書瘦金書無爭議。畫作中的物象往往有寓意，寓意什么是需要與彼時作者創作意圖，社會文化氛圍等因素綜合解析的。《瑞鶴圖》的獨特就獨特在它是一個歷史事件的紀實性創作，但又成就了高于紀實的藝術獨特性。這與作者本人的身份角色——集皇帝、道士、藝術天才三者于一身分不開，與半生政治經歷、獨特道教體驗、碩果累累的藝術創作分不開。

一、浮云殿頂與政治身份

《瑞鶴圖》的下方，大面積是云霧繚繞的皇宮瓦頂。飛檐翹角精心勾勒，云霞浮動，并不著一絲草率。主體宮頂應為皇城宣德門，兩側都有略小的宮頂陪襯，其間有宮墻相連。建筑物的寫實性頗高，云霧當為營造畫面意境所添加。

《瑞鶴圖》這般宮頂與白鶴構成全圖的畫作，令人耳目一新。雖然它是出于寫實目的而作，但在寫實性基礎上絲毫沒有影響其藝術性的表達，這與作者本人藝術造詣是成正相關的。如云霧繚繞這一效果，云霧繚繞往往在山水畫中出現用表現畫面效果，此圖中竟然在畫面底部，殿頂宮墻之間。我們從實際考量，宮墻的高度怎么會產生浮云，況且該處是宮門，亦非道觀廟宇，故也不可能是香火之氣。如此，此處云霧當是虛構，是作者創作中為氣韻生動的發揮。低處略現宮墻，既渲染出一番似乎已不是人間宮殿，而是九天之外瓊樓玉宇的天庭世界，又明示此處是皇城宣德門，是人間之上的天子門庭，也是仙界之下的人間唯一高處。

宮殿在中國史上是權力的表象物，愈發巍峨莊嚴的宮殿，愈發顯示出權力的廣大與政治身份的高上。尤其此圖中兩側副建筑與宮墻的相拱之勢，使得中間的宮頂顯示出作者作為帝國統治者的至尊無上的現實身份。

二、 藍天白鶴與道教信仰

《瑞鶴圖》上部分以藍天為基，繪或舞或立，姿態各異的白鶴二十只。左跋中言“倏有群鶴，飛鳴于空中，仍有二鶴對止于鴟尾之端，頗甚閑適，余皆翱翔，如應奏節”。二十只白鶴的布局呈上中心發散狀，最底兩只立于宮頂最高的正脊鴟尾之巔，既是仙鶴群來，意寓天外吉祥下降;又是宮頂暫駐，通過鴟尾與人間相接、與皇家相接。作者如此經營位置，仙鶴姿態各異，上下左右精心安排，呈中心放射狀。中心放射，是要體現以中心為重心的寓意，這種重心往往要表達的就是物象背后寓含的本質，如一種精神內核，如一種政治身份。此圖無疑是指向作者作為帝王的皇權重心，這與下部分的高大巍峨的殿頂、中心相向的鴟尾相吻合。

但此處情形既非如燕雀群停于殿脊，嘰嘰喳喳作覓食之喧燥;亦非如雁隊遠徙之長空，整整齊齊無靈動之自在。恰好是仙鶴這種長翅細腿、遺世獨立的富有寓含意義的物種翱翔，恰好是作者內心真實獨白。鶴向來是精神高潔孤傲、氣質卓爾不凡的代表，如“杳如黃鶴、閑云野鶴、鶴鳴之士、鶴立雞群”這些成語無一不是中國文人對“鶴文化”的鐘情與表達。作者運用群鶴飛舞這一題材，將自己藝術天才的一面完全發揮。縱觀徽宗皇帝傳世的繪畫作品，雖各各精妙，但相比之下，《瑞鶴圖》從取材、經營、以圖寫志、書法各個方面，成就了它的獨一無二，“遺世獨立”的繪畫史獨特歷史地位。

在傳統道教中道士們也自稱羽士，所穿道袍為“鶴氅”，道士去世稱作“駕鶴西去”，白鶴這種獨特的氣質自然品高不凡。而宋徽宗本人也是因為早期一些事由信奉道教，進而注解道經，并自稱“教主道君皇帝”。[2]徽宗皇帝可謂將其深深熱愛并信奉的道教哲學觀陰陽相生、虛實相生以仙鶴舞動為喻象盡情示現于此《瑞鶴圖》上。白鶴在傳統文化觀里被賦予吉祥的含義，白鶴相舞宮門，這在“道君皇帝”的眼中不僅僅是個人生活的祥瑞之兆，而且是整個帝國的吉兆。但彼時的大宋帝國已是積弊久矣，內憂外患接連而至。這一祥瑞之兆無疑成了本無政治天分的皇帝的強有效的一劑麻醉劑。徽宗皇帝雖無以白鶴自喻之言語，但舞動于無絲毫雜染的藍天之下的群鶴，不但言明其人是高潔貴雅、富有文化修養、獨具慧眼、天生絕佳美感的天才;也言明他同時是一個意愿仙風道骨得大自在，鐘情玄虛九天之外的道人，更言明他是蒼穹之下，人間最上，隨心隨意翱翔的“天下一人”的帝國最高統治者——天子。

三、結語

《瑞鶴圖》雖簡明且面積不算巨大，但構圖新奇，疏密有間，細密處勾勒細致精準，疏放處空間潔凈明快。白鶴舞于宮頂，有沒有像人們預期的那樣發生祥瑞之事未知，但卻道出如鶴舞宮頂一般的作者既是處于百姓之上九天之下的天子帝王，又是無法鐘情于皇宮殿廷（政治），一心追求灑脫無縛、自在翱翔的藝術天才。可見雖是簡明一圖，但一圖之中已是一代道士帝王藝術家的最高藝術造詣。

注釋：

[1]劉偉冬《群鶴飛舞 朝兮暮兮──《瑞鶴圖》有關問題的闡釋》中：“關于《瑞鶴圖》的作者認定歷來有兩種觀點：一說是趙佶的真跡，如謝稚柳先生和楊仁愷先生就持此觀點;一說是北宋院中高手所繪，如徐邦達先生就如此認為。”按對于《瑞鶴圖》是徽宗親手繪制或為代筆，目前尚無定論。

[2]《長編紀事本末》卷一二七：“政和七年四月，徽宗御筆道緣院“聯每澄神默朝上帝，親受辰命，訂正訛俗。聯乃昊天上帝元子，為大霄帝君，睹中華被浮屠之教，盛行焚指、煉臂、舍身以求正覺，聯甚憫焉，遂哀懇上帝，愿為人主，令天下歸于正道。帝允所請，令弟青華帝君權朕太霄之府。聯夙夜驚懼，尚慮我教所訂未周，卿等表章冊聯為教主道君皇帝。””;又《宋史全文》卷14：“次日，道鐮院至表章于天，以玉帝之名冊徽宗為“教主道君皇帝”。”

參考文獻：

[1]宗白華.《美學與意境》[M].人民出版社，1987

[2]李福順.《宋徽宗與祥瑞畫》[J].中國書畫，2003.12